第十六章
不人道的。”他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没事。”她说。
“不,这样不行。”
他拥抱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她身上的气息充盈他的身体。“他们来看过你吗?”
“没有。”
“真遗憾。”
“没事。”
“他们爱你。”
“我知道。”
“你还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知道的,他们必须知道。”
她点点头。
警卫们正到处巡视。他们将人们纷纷拉开,嘴上说着“该走了”。
“我要把你弄出去。”他说。
“好吧。”她说,“不过如果你办不到也没事,我能理解。”
接着,警卫来了,他们不得不说再见。
那天晚上,牧师时醒时睡,不断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的他十六岁,一个人坐在卧室里。他的父母在另外的房间睡着了,寂静的屋里一片沉重。刚刚那场激烈争吵的余音还在屋檐上盘旋,就像黑夜中落下的雪。
他站起身,平静地把衣服穿好,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他没穿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家里的硬木地板。这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到处都是蟋蟀的鸣叫声。
他本来设想了一个很有戏剧性的告别场面:当他往外走时,他的父亲或母亲也许会突然醒来,然后与他狭路相逢。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能是他狗血小说和电影看得太多了吧。电影中,人们在分别前总有一番好戏:有人会大喊一通,有时还要大打出手。最后,离开前总要说一句不祥的话,诸如“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之类,最终,这些台词决定了所有角色的命运。
但是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他就这样趁所有人睡着时离开了,最终的结局无外乎他们醒过来,发现他已经不在了,然后故事结束。他们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但他们不会去找他,因为那不是他父亲的风格。他父亲的爱就像一扇敞开的门,这道门永远都不会关上:既不会把他关在门外,也不会硬要他留在门内。
他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路才遇到她。月光下,她的脸苍白憔悴。她一直都非常消瘦,但是此刻,在这样的月光下,她看起来简直奄奄一息。
“我希望他去死。”她说。
牧师——当时还不是牧师,只是个小男孩,他盯着她的脸看。她眼窝深陷,一道深色的血痕从鼻子下面一直延伸到嘴唇,也不知究竟是哪里流血了。
她离家的场景倒是与罗伯特设想的一样夸张。
“别这么说。”他说。
“操他妈的!我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走路被狗咬死!希望他生一场重病,拖上好几个星期才死,而且一天比一天更难受!”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挥舞着拳头。
“丽兹。”他说。她尖叫起来,愤怒、痛苦又恐惧。
“丽丽,求你别这样!”不停地尖叫。
其他的事情罗伯特·彼得斯都记不起来了。那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分不清真实的伊丽莎白·宾奇和记忆中的她了。
彼得斯牧师被外面高速公路上货车开过的隆隆声惊醒了。这家汽车旅馆的墙壁很薄,更何况从拘留中心都能听到货车来来往往的声音。那都是些阴沉沉的大型货车,看上去就像超大型的史前甲虫。有时车上人太多,一些士兵只好将身体挂在车厢外面。
牧师很好奇,他们是不是一路上就这样挂着过来的,这太危险了。但他转念又想,反正连死神最近都有些态度不明,所以这可能也没那么危险。
从拘留中心回来的路上,他从收音机里听到,在亚特兰大郊外有一群复生者被杀了。他们藏在一个小镇上的一所小房子里——似乎所有坏事都会先发生在小镇上,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