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多是我的父亲。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尽景避免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但是您得理解,我不可能跟他断绝关系。”
希尔加斯没有回答,浓密的眉毛下,那双冷峻的眼睛用花岗岩般坚硬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能想象到冈萨罗的迷茫,也许跟马库斯差不多,但是他们俩谁也没有发问,只是跟我一样,等待着希尔加斯消化掉我的放肆。他的妻子用颤抖的手指打开烟盒,取出一根烟,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屋子里又出现了令人不安的沉默,只听到她的打火机不停地噼啪作响。直到海军参赞终于开口:
如果我不说,我想您一定也会说的。
“恐怕我别无选择。”说着,我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微笑。一种新的笑容:真挚、自信,又带些挑战的意味。
屋子里只有他把威士忌送到嘴边时,杯中的冰块与玻璃杯碰撞后清脆的叮当声。他的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黑猫香烟。
“我想,这是我们为了您从里斯本带回来的东西必须付出的代价。”最后他说。
为了这个,也为了将来所有我即将接受的任务,我向他承诺。以时装师的名义和间谍的名义。
这次我收到的不是一束用丝带包装的玫瑰花,上面写满了长长短短的密码,就像希尔加斯每次想要传递信息的时候给我送来的一样。也不是像马努埃尔·达席尔瓦在决定除掉我之前派人送来的那种充满异域风情的鲜花。那天晚上,马库斯带来的是一件特别小、几乎无足轻重的东西。冬日的严寒过去,春天来临,一个土坯墙上奇迹般地长出了一棵玫瑰花树,而他带来的正是从这棵树上摘下的一朵娇嫩的花蕾。一朵很小很小的花,几乎弱不禁风。但正是因为它的简单,毫无矫饰,才让人怦然心动。
我没有刻意在等他,但是潜意识里又好像一直在等待。几个小时前,他和希尔加斯夫妇一起离开了我父亲的家,因为这位海军参赞邀请他陪同,很可能是想避开我跟他单独谈谈。而我独自回了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重新出现,如果他会出现的话。
我接过那朵小小的花,请他进来。他的领结松了,似乎想要放松自己。他缓缓地走到客厅中间,似乎每一步都在深思,并酝酿着该说些什么。最后他终于转过身来,等待我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我们面临的将是什么,对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都被卷人了浑浊的旋涡,在谎言的丛林里找不到出路,而情报工作这架秘密机器像玻璃一样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碎片。在一个充满仇恨、匮乏和背叛的时代,一场不可示人的爱情,这就是我们眼前的东西。
“我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我知道。”
“一切都会很艰难。”他补充道。
“现在已经很艰难了。”我说。“可能会很痛苦。”
“也许。”
“也可能会很危险。”
“我知道。”
躲避陷阱,化解风险。没有确定的明天,在阴影中逆势而行。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生活方式。顽强、勇敢、坚韧不拔,因为知道彼此都在为同一个事业而努力。
我们互相凝望着。我又想起了那片非洲大地,这一场爱恋从那里开始。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曾经多么遥远,现在又多么接近,终于能衔接到一起。于是他抱住我,在身体紧紧相依的温暖和柔情中,我坚定地相信在这项使命中我们一定不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