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娜
平静。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甚至连她衣服的颜色,是否穿着裙子都想不起来。可能是穿着裙子吧,但也有可能是宽松裤。
“你们是谁?”我问。我的声音听上去很蠢,像是刚打了会儿瞌睡,而不是看了会儿书——尽管这两件事对我来说的确有相似之处。
特露迪从她们背后出现,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她听上去比我清醒得多。在她身后,露丝一惊一乍地叫道:“门肯定是开的,那门从来就插不上。她们肯定就这么走进来了。”
拉尔夫站在特露迪旁边,扭头看了看。“现在是关着的。她们一定是随手把门关好了。”好像她们帮了我们什么忙似的。
“你们不能到这里来,”特露迪对那女人说,“我们很忙,这里还有病人。我们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你们必须离开。”“你们不能就这样走到别人家里来。”
拉尔夫补充道。他们三个人一起堵在卧房的门口。
露丝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动作可算不上温柔。
“离开这里,除非你想让我们报警。你想让我们报警吗?”
女人对他们的威胁不加理会。她把小女孩推上前,对她说:“正前方。四步。有个棍子样的东西,小心别绊倒。让我听到你数步子。”
小女孩开始数:“一……二……三……四。”她轻巧地跨过吊针架的金属脚,都没往下看一眼——显然,她不会透过那副脏兮兮的、过大的眼镜看任何东西,那双像蒙了雾一样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她离我很近,裙子都碰到了我的胳膊。她的身上闻起来有灰尘和汗水,还有——像“医生”老爸一样——疾病的味道。两条小胳膊上都有深色的色块,不是疤痕,而是淤紫。
“阻止她!”哥哥对我喊道,但我没理他。一切发生得很快。小女孩弯下腰,凑近父亲深陷的脸颊,亲了一下。不是轻轻一吻,而是重重一下,发出啵的声音。
她的小塑料包轻轻地碰在了父亲的头上,他睁开了眼睛。之后,特露迪和露丝都说父亲是因为头被包打了才醒的。拉尔夫不确定,我却认为绝对不是。小包碰到爸爸头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敢说,里面最多有一包克里内克斯纸巾。
“你是谁,孩子?”父亲沙哑而虚弱地问道。
“阿雅娜。”那孩子回答。
“我是道格。”父亲的床榻仿佛黑暗的洞穴,他从中抬起目光,看着小女孩。来到福特城的两周来,我们还没见过他的眼神如此清醒,他已经到了被推着在屋里转一圈也醒不过来的地步了。
特露迪大步冲了过来,推开那女人,又打算推开我,想要抓住这个突然闯到父亲病床前的小女孩。我拽住她的手腕,“等等。”
“你什么意思,等等?她们莫名其妙就闯进来了。”
“我病了,我要走了。”小女孩说。
她又亲了亲他,然后往后退去。这一次,她被吊针架的底座绊了一下,差点把架子和她自己都撞倒。特露迪一把抓住架子,我扶住小女孩。她瘦得真的只剩皮包骨了。她的眼镜掉到了我腿上,那双模糊的双眼看了我一会儿。
“你会没事的。”阿雅娜说,一边用她的小手掌碰了碰我的嘴唇。她的手像炉灰一样烫,但我没有躲闪。
“你会没事的。”
“阿雅娜,过来,”女人说,“我们该走了。两步。让我听到你数。”
“一……二。”阿雅娜数着。她把眼镜戴上,往鼻子上推了推,我敢说它在那儿也待不长。女人牵过她的手。
“祝你们愉快,”她说,然后看着我,“我对你感到抱歉,”她说,“但这孩子的梦结束了。”
女人握着小女孩的手,穿过起居室,拉尔夫像牧羊犬一样跟在后面,我猜他是怕她们偷东西。露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