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儿是个多优秀的神枪手。
“那只是肉,宝贝女儿,”他在车里压低声音对她说,“鹿肉。”
后来在森林里她瞄准了目标——一只温驯、美丽的动物,可是她踌躇了,牙关咬紧,手心里都是汗,怎么也无法扣动扳机。
他失望了。她让他相当失望。她发誓她以后决不再莫失良机。
她离开车库时,猎枪口朝下挎在胳膊上。直到她离开水泥地踏上地毯时,她的脚步声还在回响。她已经下定决心朝人生另一个方向沉稳迈进,心头重担竟然减轻了不少,一片释然。电话响了,像是一阵刺耳的铃声,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然而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始行动的信号。是约翰来的电话。
“莎娜睡着了。我担心你,你准备过来吗?”
“我几小时后就到,别担心。我现在一点都睡不着,我要冷静一下,洗个澡。他今晚不会再回这儿来的。只要照顾好莎娜就是了。”
尽你的力做好本该她担当的角色吧,她心想,倒并不含有轻蔑的意思,至于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她开始锁门,预备离开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到厨房。翻遍了抽屉,她才找到她要的东西,那是一枝黑色的派克笔,是她平常要为挪动的箱子什么的作标记的。她将它揣进了另一个裤袋,这才出了门。
月亮已经不见了,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一盏半月型街灯的灯光照在院子里修剪整齐的绿草坪上。她搬进来的那天,只大略张望了一眼两边的邻居,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每晚天色尚早,他们便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大大的,想是要借此让自己半聋的耳朵知晓黑夜已早早地降临了。整个街区看上去宁静而安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静得能听见黑夜自己的吟唱。
她绕到她那辆车的尾部,弯下腰开始涂改牌照。她那辆车原来的牌照是FP0322,利用那支事先准备好的派克笔,她将牌照改为EB0822。改动不算很大,但她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把猎枪扔在后座,考虑着拿什么东西遮一下,随即改变了主意,觉得不遮也没什么要紧。愤怒像看不见的炼狱,焚烧着她,蒙蔽了她,吞没了她,推动着她。她眼前不断出现他压在莎娜身上,刀子抵着她肚脐眼的镜头。他的身躯竟沉重地压在她的宝贝女儿身上!
她朝奥克斯纳德开去。街上很静,她摇下车窗任夜风尽情地吹拂着自己的脸,当她经过奥克斯纳农场区时,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令她回想起了他身上的恶臭。她朝窗外吐了口唾沫,被尖利的刀锋划破的嘴角一阵刺痛。想到这把刀子原来的位置,想到曾被迫舔粘在刀上的粗糙的东西,她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否则马上就会吐出来。
她沿着黑暗的街道慢慢地行驶着,一盏盏街灯在眼前稍晃即逝,接着是一块停车牌,然后又到了一个交通标志,瞧着信号灯由红变绿再变黄又变了回去。在她头脑中,它们仿佛就像跑道灯,照亮了她坠入地狱的道路。不时有别的车加速超越她。那里面会坐着什么人呢?从宴会、约会地点、酒吧间出来的回家的一对对夫妻或未婚夫妻们;从一张床爬起身来回到另一张床去的情人们。在一个亮着红灯的交叉路口,她瞥了一眼紧挨着她的那辆车上的驾驶者,那是一个神色疲倦、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妇女。莉莉猜她可能是个在类似丹尼斯那种娱乐场所上晚班的女招待,刚下了班准备回到她那位于某个地方的小小公寓去。或许,她正提心吊胆,害怕某人会埋伏在哪个地方,突然跳起身袭击她。
“当心!”在她们的车驶入十字路口时,莉莉对那个妇女说,“你可能就是下一个。”
她试图作一个计划,可没花多少时间,她就找到了那所房子。这条街是奥克斯纳德的主要街道,她只须按门牌号码找就行了。这个地区叫科罗尼亚。
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