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寻根文学”:从文化层面探寻民族精神
永远长不大也死不了的白痴、侏儒,他长相丑陋,思维混乱,言语不清,行为猥琐,盲从迷信依附,他生活在近乎静态封闭、愚昧龌龊的鸡头寨,这是一个偏僻落后又充满神秘感和巫术感的几乎原始荒蛮的村落,作者把一种具有远古意识、初民思想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意在把愚昧、蛮荒、冥顽不化的“集体无意识”加以抨击与放大。这种原始意识主要表现在:鸡头寨人相信万物有灵,丙崽娘曾烧死过一只绿眼赤身大蜘蛛,冒犯了神明,所以生下体残心呆的儿子;他们畏天祭神,烂了秧就拿丙崽祭谷神,祭神时听到惊雷,就以为是上天对这瘦瘪瘪的祭品表示不满;村民们还笃信千奇百怪的迷信解释、预兆、禁忌等,比如他们认为蛇性淫,见妇女就挑逗;人吃了鱼和鸡会腹生活鱼活鸡;贴红纸可以避邪,灌大粪可以治好疯病等;他们认为咒人“背时鸟”可使人绝后;取所爱女子头发一根系在门前树上,念“花咒”72回,就能迷住女子;在“打冤”之前,他们请巫师指点,以砍牛头之后,观牛进退来预卜战事胜负;他们固守原始而盲目的祖先崇拜和长辈权威,他们立祠堂、修族谱,过年过节和红白喜事都必唱古歌,小说结尾鸡头寨大败后,有话份的老者仲满熬了毒药水,让老弱遵照列祖列宗的先例服毒而死,大家都乖顺地照喝不误;不仅如此,村中的青年和孩子们还把对侏儒丙崽的侮辱当成大家的乐事,随意对他施加兽性般的摧残,村寨之间械斗“打冤”成为遗风民尚,男人们好勇斗狠,集团仇杀的事时有发生。凡此种种,延续几千年,才产生了丙崽这一文化意象,韩少功把传统文化存在的所有问题都浓缩在丙崽身上,丙崽的产生正是中国文化丧失了“根”的结果,这一人物形象传达出作家对传统文化既眷恋又痛恨的窘境,丙崽不仅长不大,而且长僵了,我们的文化缺少自我批判和创新的能力。作者把丙崽作为一种意象成人生的象征,把他所生活的氛围和环境看成一种凝固了的社会空间,小说揭示出的这种生命形态成为我们边远地区和落后地区至今还保存着的民族生存形态,同时,它也成为一种稳态的意识结构渗透于我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之中,韩少功将它进行变形的夸张与放大,其目的是想引起疗救的注意。然而,作者的探索还停留在批判的层面,而没能为未来文化的创造与建构提供更多的思想文化内容和方法论上的启示,他对国民性的批判并没有超越鲁迅。此外,小说的文体实验也是一种有益的尝试,作者采用了打破生与死,人与鬼的界限,打破时空界限,吸收欧美现代派时序颠倒、多角度叙述、幻觉与现实交错等艺术手法,使小说弥漫着一种飘忽不定的、扑朔迷离的神秘感,作者滞重的叙述语调,整个作品阴郁压抑的情感氛围,及在神秘的叙述之中所透露出来的象征意蕴,显示了作者对这样一个衰败腐朽发霉的“种族”的悲观与无奈,促发读者去思考更深层的文化意蕴。小说对山地的风俗和自然景观的描写,以及糅进的神话描写也为小说的内容表达和形式表现增添了赏心悦目的色彩效果。
莫言的《红高粱》系列将笔触深入到“历史”的纵深处,在“高密东北乡”——那片充满野性活力和原始生命力的生活场景上,在“我爷爷”和“我奶奶”们热情奔放、无拘无束的生命激情中寻找中华民族骁勇强悍的血性,他们的野性蓬勃的生命力幻化为那一片红红的高粱地,然而,他们那原始野性的生命力能给这片土地带来富庶荣光与现代化吗?
关于寻根,作家们或以自己的理论,或以自己的创作,来表达自己对历史文化的思考,探索的真正目的都是为着人的发展和完善,在这一寻根热潮中,我更尊重和敬佩史铁生的文化探索及其意义,他的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散文等都表现了一个肉体残疾者对社会人生和世俗生活的切身体验和思考,在他看来,所有的人都是残疾的,有缺陷的,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