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私人化的日常书写对个体内隐精神的挖掘
可见,除了那些并非大多数人所拥有的个人的生活体验之外,也正是因为写作本身的意义,使得创作者感受并实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卫慧在中说:“我在爱上小说里的‘自己’,因为在小说里我比现实生活中更聪明更能看穿世间万物。爱欲情仇、斗转星移的内涵。而一些梦想的种子也悄悄地埋进了字里行间,只等阳光一照耀即能发芽,炼金术般的工作意味着去芜存精,将消极、空洞的现实冶炼成有本质的有意义的艺术,这样的艺术还可以冶炼成一件超级商品,出售给所有愿意在上海花园里寻欢作乐,在世纪末的逆光里醉生梦死的脸蛋漂亮、身体开放,思想前卫的年轻一代。”我们不难看到这个内心敏感、细腻的都市女子,在张扬自我个性的文字中展现出那种前所未有的自恋心态,而这种自恋或者以及对周遭的不满,同时也反映出现代人精神上的寂寞孤独。“我是那么浮躁,一颗不安分的心永远在飘来飘去,一刻也不歇,好累,好没用,有时连写作也不能给我安全感和满足感,什么也没有,只有坐着飞机飞来飞去,只有夜夜失眠,音乐、酒精、性也不能拯救我,躺在黑暗的中心像个活死人就是睡不着,我想上帝会让我嫁给一个善良的盲人,因为我看到的都是黑暗。”(42)这种寂寞和孤独、软弱与无力难以依靠物质来解决,性爱、身体的满足也不过是一时的麻醉,“隐私”空间作为个体最后的一块与世界抗衡的阵地,也显得越来越逼仄、局限。作家最后不得不承认:“只有写作才能让我跟其他平庸而讨厌的人区别开来,让我与众不同,让我从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中死而复生。”(43)关于“欲望化写作”的论题在本书中有专章论及,所以此处不再赘述。
总体来说,从80年代中期到本世纪初,作家们对日常生活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了不同的立场、态度,从含泪的感喟到欣然舞蹈其中,生活再一次借助文学向我们展现了它的复杂和魔力。主流作家大多数采取在事件中抽离自身的全知全能的叙事者姿态,对自己烂熟于心的日常琐事做旁观和点评,他们的文本无疑已经为当代读者建立了一种经典的日常生活文本模式,这一模式受大多数读者的认可,因为他们就生活在其中。通过这样的作品,作家将带动读者一起来认识和思考我们所共有的生活方式,存在方式。尽管作品本身规避了说教,但其仍然隐含着对现实的批判。而少数另类作家的叙事态度就明显不同,“我”在文本中始终是第一主角,第一人称的内心剖白显得更为细腻并富有情致,作为自我内心的文本对象化,故事的自述性质大大加强,而且自顾自的语调将读者能否接受放在其次,首要的则是“我”想要这样表达,至于读者看过之后怎么想那与创作者几乎没有多大关系。前者仍然在骨子里延续着文学传统中的责任意识,后者则强烈反抗着文学的社会功用,努力将其变为自我的、个性的投影。或许,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文学将在新的世纪迎来更为自由与宽松的环境吧。
所有关乎日常生活的文学作品,都反映出现代两种人文价值观的矛盾冲突,要么踏踏实实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要么改变现状,不仅活着,还要想办法对庸常的生活进行超越。至于能否超越成功,那要看生活带给个人的造化。我们很难再依据传统的人生价值观去评判当代日常生活题材作品的精神的高下,因为我们就身在其中,什么样的妥协也都时时伴随着我们的成长。不能否认,人们对于规定环境的默认态度和顺应服从,一方面可解释为必需的生存手段;但另一方面,个体主动对现实的批判力度和反抗性则随之降低。尽管当代个别作品也表现出一种看似强化的“自我意识”,但仔细探究会发现,这一“自我”所表现出的个性特质仍然是日常生活世界所要求的生存技能之下的被动发展。这些作品从另一个角度告诫我们,应该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为什么人们会拥有一个“这样”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