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弗洛拉·米盖尔结合有利可图。弗洛拉·米盖尔颇有风姿,但缺乏情趣和头脑,她给所有同龄人都做过傧相,所以定下终身大事对她来说真是天意。他们一直顺利地相爱着,既不进行形式主义的互访,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已经多次推迟的婚礼最后定在圣诞节举行。
那个礼拜一,弗洛拉·米盖尔听到主教乘坐的轮船的头几声汽笛声就醒来了,片刻之后,她就得知维卡略孪生兄弟在等着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她对我那个修女妹妹——在不幸的事情发生后惟一和她谈过话的人——说,记不清是谁告诉她的了。“我只知道早晨6点钟时人们都知道了那件事,”她对我妹妹说。不过,她觉得维卡略兄弟俩要杀圣地亚哥·纳赛尔是不可思议的,相反,她当时想到的是他们俩要强迫他同安赫拉·维卡略结婚,以便挽回声誉。于是她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镇上许多人去等候主教时,她气得在寝室里大哭起来,同时整理着圣地亚哥·纳赛尔从学校开始就寄给她的那一箱子信。
圣地亚哥·纳赛尔每次经过弗洛拉·米盖尔的家,不管里面有没有人,都要用钥匙刮一刮窗户上的铁纱。那个礼拜一,她怀里抱着那一箱子信,一直在等圣地亚哥·纳赛尔到来。圣地亚哥·纳赛尔从街上看不见她,可她在他用钥匙刮铁纱之前,就透过纱窗看见他走来了。
“进来,”她对他说。
早晨6点45分钟,莫说一般人,就连医生也从未进过这个家。圣地亚哥·纳赛尔刚刚在雅米尔·沙尤姆的店铺门口跟克里斯托·贝多亚分手,广场上又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着他,但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进了他未婚妻的家,真是令人费解。预审法官想找到哪怕是一个看见过他的人,法官像我一样,坚持不懈地找了许久,但没能找到。在预审案卷第382页上,他又用红墨水写了一个旁注:不幸的命运使我们都变成了瞎子。实际上,圣地亚哥·纳赛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正门走进未婚妻家中的,毫无躲开别人的意思。弗洛拉·米盖尔气得面色铁青,身着常常在哀伤日子里穿的缀着环饰的服装,在客厅里等着圣地亚哥·纳赛尔。她把那箱信放在他手里。
“还给你,”她对他说,“但愿把你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顿时一怔,箱子从他手中掉了下去,那些干巴巴的毫无感情的信撒得满地都是。他想到卧室去追弗洛拉·米盖尔,但是她把门关上了,并且闩上了插销。他敲了几次门,用急切的声音叫她,那声音清晨听起来太叫人惊讶,以致全家人都惊慌地跑来。把家人和亲戚、大人和小孩都算上,共有十四五口人。最后出来的是父亲纳希尔·米盖尔,他留着火红的胡须,穿着从故乡带来的贝督因人那种带有兜帽的长衣,在家中他总是穿这样的衣服。我见到他的次数很多,他身材魁梧,举止稳重,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有很大的权威。
“弗洛拉,”他用他本族的语言叫道,“把门打开。”他走进女儿的房间,而全家人则凝视着神情茫然的圣地亚哥·纳赛尔。他跪在客厅里,捡起地上的信件放到箱子里。“他好像在做忏悔,”那家的人对我说。过了几分钟,纳希尔·米盖尔从女儿房间走出来,打了个手势,全家人便都离去了。
老人继续用阿拉伯语同圣地亚哥·纳赛尔谈话。“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他对于我跟他讲的事情一无所知,”纳希尔·米盖尔对我说。“当时我偷偷地问他是否知道维卡略兄弟俩正在寻找他,要把他杀死,他面如白纸,茫然不知所措,没法相信他是伪装的,”老人对我说。他也认为,圣地亚哥·纳赛尔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茫然。
“你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老人对圣地亚哥·纳赛尔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躲在这里,这是你的家。要么拿上我的来复枪出去。”“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圣地亚哥·纳塞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