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太晚了。
她抬起手,伸向他消失的方向,但稍微一动就让她异常疲惫,她的手缩回来,无力地垂到脸上。脸湿漉漉的,她的手指一摸,发现上面沾着泪水、汗水和血水。她把手撤回来,仔细端详,那层混合物在手电和应急灯这些人造光源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发生了什么事?崔斯坦去哪了?
她想起刚才自己身子往下倒,为防不测,胳膊向外伸,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不要摔倒在地,和地上的那些尸体躺在一起。她松开了他。她松开了他为了自救,为了脸不至于沾到人死后残存的血迹上。她松开了他。
迪伦的肺部很痛,但她忍不住气喘吁吁,而且感觉一阵反胃。眼晴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喉咙里堵得厉害。此刻不管什么伤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迪伦的泪水肆意地流淌。
她松开了他。
她从唇缝间挤出一个“不”字,“不,不,不。”
她几近疯狂地在地板上挪动着身体,然后把手插进裤袋,手指绝望地摸索着,全然不顾自己的每个动作都会引来一阵剧痛。她的心脏有一阵子痛苦地停止了跳动。那朵花,它还在,如果花能穿越过来……可是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呢?为什么他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在自己撒手的时候失去了他?
“对,就是她。迪伦?”有人叫她的名字,这让她分神了片刻,“迪伦,我们要把你轻轻移到担架上,亲爱的。没问题吧?我们需要把你抬到外面,好好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只要把你送上救护车,我们就会给你止痛的。你能听明自我说的话吗?迪伦,亲爱的,要是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她正躺在一辆救护车上,止痛药固然好,能帮她平息腹部的灼烧感,然而它们却无力医治她心里裂开的口子,那种怅然若失、空落落的痛楚。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人们费了一会儿工夫把她抬到一个丑陋的黄色担架上。她的脖子被一个高高的塑料颈围固定住了,她只能盯着天花板。人们都轻手轻脚,不断好言安慰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加重她的伤势。
迪伦几乎听不到他们说话,她能做的只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从嘴里费力地挤出一个“是”或者“不”。他们把她抬起来的时候,她感到了片刻的欣慰,因为这时她既不用听他们讲话,也不用回答他们的问题。
把她抬出车厢花的时间似乎要更长。不过当他们出了车厢,脚踩到了隧道路面的石头上时,她就感觉到他们的脚步立刻变得轻盈起来。他们似乎急着把她抬到外面,越快越好。迪伦的心里丝毫没有因此而惊慌。
躺在担架上的迪伦在颠簸中朝前移动着,周围的空气变得跟之前大不一样了。一阵阵微风吹散了郁积的潮气,水雾凝成的小水珠滴在她蓬乱的刘海上,让她燥热的额头略感清凉。一些医护人员们正在前头带路,迪伦尽力想回头看,看看四周。无奈脖子已经被牢牢地固定住了,肩膀也被皮带绑着,所以她根本没办法大幅度移动身体,而且来回翻动几下眼球也会让她的脑袋一阵刺痛。不过,在气喘吁吁地躺到担架床上之前,她还是瞥见了一团模糊的自然光晕。她快要出去了。
身后响着沙沙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两个人就这样把迪伦稳稳当当地抬入了秋日傍晚灰蒙蒙的暮色中。迪伦看着出现在半山腰的精巧的石拱门,他们抬着她穿过石门,随后渐行渐远,石门张开的大口随即湮没在黑暗中。出了隧道口大概走了十米,他们转了方向,开始步履蹒跚地攀上陡峭的路堤。就在此时,迪伦看到了他。
他坐在隧道出口的左侧,手放在膝盖上,注视着她。
在这个距离望过去,只能辨认出他是个男孩,大概十几岁的样子。山风吹乱了他浅茶色的头发,拍打着他的脸。
“崔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