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数人进行的迫害,使少数人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虽然这么说有些形容不当,但讨论课结束后大家去小酒馆,在班里没有朋友的结城,和遭到班里学生露骨的疏远的我,很自然地比邻坐在了一起。
我们在两个挨着的坐垫上坐下,互相为对方斟满了第一杯酒,接下来便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地喝酒。坐在结城另一边的教授有些急了,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腰。
“结城君,”
我用手推开教授的胳膊肘,无可奈何地尝试如何接近这个沉默的二年级生。
“你参加了什么兴趣小组了吗?”
“没有。”
结城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他像是属于那种喝多少酒脸上也没反应的体质,一瓶啤酒喝干了,依然面不改色。
“那么,在干着什么勤工俭学的工作吗?”
“没有。”
这次他连看都没看我。
“那么在空余时间都做些什么事儿?”
“各种各样的事儿。”
他似乎不想再多作说明。这和傲慢、和冷淡不同。自动贩卖机不会说“欢迎光临”、“谢谢”,但你不能说自动贩卖机很傲慢很冷淡,它们做不到这种程度,如此而已。所以,结城这个男孩的不幸,在于不幸生而为人,而不是一台自动贩卖机。
“那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也许是觉得我这个拼命想套近乎的前辈有些太过分了,结城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给了我答案:
“大扫除,洗衣服,做饭。”
“这些爱好很好。”我说。
“是吗?”
“绝对很好。实用,不花钱,能打发时间。”
“啊。”
接着我们又沉默着喝啤酒,教授又捅捅我的腰。
“讨论课怎么样?”
“啊?”
“有意思吗?”
“是的。”
“是吗?”
“是的。”
急不可耐的教授干咳了一声,插了进来:
“你是在东北出身的吧?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母都不在了。”
结城不动感情地说。
“死了。很久以前。”
“啊呀,是吗?”
我用只有教授听得见的声音,令人不快地啧了啧嘴,接着问结城:
“那你是一个人生活吗?所以你的兴趣才是打扫洗衣做饭吧?”
“是的,啊,不是。”
“是的,啊,不是?”我问。
“不是一个人,我和姐姐住在一起。”
“啊,和姐姐一起呀。”我说,“你和姐姐长得像吗?”
“啊?”
结城微微斜过脸来。我很想为这张脸配上假发、抹上口红,看看会有什么效果。我们正说着,在结城和我之间挤进一条细腿。那是一条没穿长筒丝袜的纤细的腿,涂着粉红色的脚趾甲油,戴着银色的脚镯。我自下往上看去,看到这条腿的主人的那张柴郡猫似的脸,正微微地笑着。
“这儿,可以吗?”
“啊,请,当然可以。”我说。她似乎看着我,在揣摩着。
“我叫立川,立川明美,二年级的。”她报上姓名。
“啊,是立川同学呀,二年级的。”我说,脸上露出搞不懂为什么她要来这儿自报姓名的神情。
我虽然叫不出她的名字,但她的脸我还是有印象的。飘逸的波浪式长发,两只大眼睛在笑脸的衬托下像是星光在闪烁。如果给她的笑脸配上落英缤纷的背景,完全可以装饰在任何少女漫画的封面上。
“你们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