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戴眼镜的人
“我们可以用好几种方式来处理这个话题,”赛姆沉思着说道,“而且可以毫不牵强地引用这个词。我们可以说,‘布尔医生,作为一个革命者,你应该记得有一个暴君曾经建议我们吃草;事实上,我们很多人看着新鲜繁茂的夏天的绿草……’”
“你明不明白,”对方说,“这是一个悲剧?”
“完全明白,”赛姆答道,“悲剧中也要喜气一点才好。除了这,你还能他妈的做什么?我希望你的这种语汇有更宽广的应用范围。我想我们不能把它从手指延伸到脚趾吗?那就需要我们在谈话中脱掉靴子和袜子,不管我们如何低调地完成——”
“赛姆,”他的朋友严厉而简洁地说道,“上床睡觉!”
不过,在床上,赛姆还是花很长时间来掌握这套密码。第二天早晨,东方还是漆黑一团,他醒来的那一刻发现他灰白胡子的盟友如鬼魂般站在他床边。
赛姆眯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才慢慢回过神,甩开毯子,站了起来。最为怪异的是,赛姆头天晚上所感受到的安全和友善都随着毯子从他身上滑落那一刻消失,此刻他只觉得寒冷和危险。不过,他对他的伙伴仍怀着满满的信任和忠诚,这是即将走上绞刑台的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对了,”赛姆边穿裤子,边强作欢笑地说,“我梦到了你的那套密码。你把它编出来花了很长时间吧?”
教授没有回答,双眼盯着前方风雪交加的海面,所以赛姆又重复了一下他的问题。
“我说,你发明这些花了很长时间吧?别人以为我擅长这些,这是很费时间的苦差事。你是当场背下来的吗?”
教授一声不吭,双眼圆睁着,他脸上挂着肤浅的笑容。
“你花了多长时间?”
教授一动不动。
“去你的,你不会回答吗?”赛姆叫道,蓦地蹿起一股火,骨子里却是恐惧。不管教授能不能回答,他总归没有回答。
赛姆转过头去,盯着那张羊皮纸一般的僵硬的脸和那双失神的蓝眼睛。第一个念头是教授发了疯,但他的第二个念头却更为可怕,毕竟,他对这个视为朋友的怪异家伙了解有多少呢?除了这个家伙参加过无政府主义者的早餐会以及一个可笑的故事,还有什么呢?除了果戈理之外,竟然还会遇到一个朋友,这太不可能了!这家伙是想通过沉默别出心裁地宣战吗?他现在凝视的仅仅是一个最新叛变的三重身份的叛徒吗?他站在这种冷酷无情的沉默中,尽力张大耳朵。他几乎幻想着他听到来抓他的炸弹刺客在外面的走廊里轻轻移动的声音。
赛姆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下看,接着大笑起来。尽管教授像一尊塑像无声地站在那里,五根默然的手指却在死寂的桌面上舞动着。赛姆注视着那灵巧的手指在灯光下的动作,完全明白他要传达意思。
“我将只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们必须习惯这种方式。”他带着不耐烦厉声回答道。“好吧。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他们一言不发地取了帽子和手杖;当赛姆拿到他的剑杖时,他握得紧紧的。
他们在一个流动咖啡摊上待了几分钟,喝了咖啡,吃了粗糙而厚实的三明治,然后过了桥。这时的河,在灰蒙蒙的、却越来越亮的天光下显得如地狱般荒凉。他们来到他们在河对岸见过的那栋大楼的下面,开始无声地攀登无数裸露的石台阶。他们时不时停下来,靠在栏杆上简短地谈论几句。大约每隔一层楼梯,他们会经过一扇窗户;每扇窗户都向他们展示了一个苍白而悲惨的黎明,太阳正在艰难地在伦敦上空升起。透过每扇窗户无数的石板瓦,屋顶看起来就像雨后涌起的灰色海洋的灰色波涛。赛姆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他崭新的冒险之旅具有某种冷酷而清醒的特质,这比以前疯狂的冒险更糟糕。比如,昨天晚上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