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话。每次做这种噩梦,她总是恐怖地发觉那乡下人并不理会她,却用铁器在她身上乱捅。她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她起床的时候,回想昨天的往事,好像隔着一片迷雾。
“吵过一次嘴。这种事发生过多次了。我说我头疼,他没有进来。我们明天就动身,我得去看看他,做好准备。”她自言自语道。听说他在书房里,她就去找他。她穿过客厅的时候,听见门口有辆马车停下来。她往窗外一望,看见一个戴紫帽的年轻姑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那个打门铃的仆人吩咐着什么。有人在前厅谈了几句话,走上楼去。接着就听见客厅外面传来伏伦斯基的脚步声。他快步走下楼去。安娜又走到窗前。她看见他没有戴帽子,走到台阶上,向马车走去。那戴紫帽的年轻姑娘交给他一包东西。伏伦斯基笑眯眯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马车走了,他又急急地跑上楼来。
笼罩着她整个心灵的迷雾突然消散了。昨天的种种感受重又刺痛着她那颗受伤的心。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不顾屈辱,在他房里待上一整天。她走进他的书房,去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刚才索罗金娜母女路过这里,从妈妈那里给我带来钱和证件。我昨天没有弄到。你的头怎么样?好些吗?”他若无其事地说,不愿看到也不愿探究她那阴郁而得意的神色。
她站在房间中央,默默地凝望着他。他对她瞧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继续看信。她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出房去。他还来得及把她唤回来,但她走到门口,他还是不做声。只听见他翻阅信件的飒飒声。
“喂,我问你,”她已经走到门口,他这才开口了,“我们明天一定走,是不是?”
“您走,我不走!”她转身对他说。
“安娜,这种日子叫人怎么过呀……”
“您走,我不走!”她重复说。
“这简直叫人受不了!”
“您……您会后悔的!”她说着走了出去。
他被她说这话时的绝望语气吓坏了,霍地跳起来,想去追她,但定了定神,又坐下,咬紧牙关,皱起眉头。这种他认为无礼的威胁使他大为恼火。“我什么都试过了,”他想,“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于是他就准备进城,再到母亲那里去一次,请她在委托书上签个字。
她听见他在书房和餐厅里走动的脚步声。他在客厅门口站住了。但他没有拐到她的屋里来,他只关照仆人,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让伏伊托夫把马驹带走。随后她听见马车驶过来,大门打开了,他又走到门外。接着他又回到门厅里,有人跑上楼来。原来是侍仆上楼拿主人忘记的手套。她走到窗口,看见他看也不看地接过手套,拍拍车夫的背,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没有抬头望望窗口,同平常一样洒脱地坐上马车,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戴上手套,就在转角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