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和阿爸
了。唯有我是这么可怜:只要我的男人回来,没有腿脚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活着,我会用双臂抱着他生活……
我只有三个小儿子在身边……我把一捆一捆的庄稼背在自己身上,从森林里背出木材,还有土豆和柴火,全部活儿都自己干……把犁耙套在自己身上拖耕土地。有什么办法呢?!在我们的小茅屋里只有两种人:寡妇或者小男孩。谁家都没有男人,也没有马匹,马也在战争中给抢走了。我就是这样……我还总是先进工作者。上级发给过我两张奖状,有一次还奖励了十米印花布。我真是高兴啊!用这些布给我的三个小子缝了三件衬衫。
战争之后……那些牺牲者的儿子们刚刚发育成长。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男孩子已经自认为是成年人,想到娶妻生子了。因为没有男人,女人们也都是处女……
所以,如果有人告诉我,交出自己的牛就能够不打仗,我会立刻交出去!只要能够让我的孩子们不再遭遇我那时候的苦难就好。一天一天,一夜一夜,我都在倾听自己的痛苦……
我总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就好像他坐在院子里,晚间我常常有这种幻觉……我已经老了,可是我看到的他永远是年轻的,还是我送他上前线时的样子。如果是在梦中相见的话,就不仅仅是他年轻,连我也是年轻貌美的……
其他妇女都收到了阵亡通知书,只有我那张纸上面写的是“失踪”,用蓝色墨水写的。第一个十年里,我每一天都还盼望着他回来,直到现在我也在等待。只要人活着,就可以继续抱有希望……
一个孤独的女人怎么生活?不管别人是否来帮助我,或者不帮助我。苦难才是唯一的伴侣。什么样的话都听过了,人们说得太多,狗儿也叫得太多……不过,我在自己的五个孙子身上都能够看见我的伊万。我一次又一次地守着他的照片,给孙子们看他的照片。心里有话总还是要和他说说……
唉唉唉……我们的上帝……仁慈的主啊……
战争刚刚结束那会儿,我总会做同一个梦:我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我的那位正在院子里散步……他穿着军装,还在一直不断地叫我的名字。每到此时,我就掀开毯子,跳下床,打开窗户朝外看……可是院子里静静的,就连鸟叫都听不到,一切都在睡梦中。只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只有风在轻轻呼啸……
终于有一天,我早上起床后就带着一打鸡蛋去找茨冈人算卦。那个女人摆出扑克牌,占卜了一番后对我说:“他已经走了,不要白白等待了。那只是他的魂灵在家里飘游。”我和他是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的,火热的爱情……
一个女巫教我说:“当深夜里所有人都睡着时,你戴上一条黑色围巾,坐在大镜子前。那时候他就会从镜子里出来……但是你既不能碰他的人,也不能碰他的衣服,只能和他说话……”我按照女巫说的那样,整夜整夜坐在镜子前面。就在大清早时,他真的来了……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他这样子出现过三次,我只要叫他,他就会出现,总是哭着来看我。后来我就不再叫他了,因为我不忍心看着他流泪……
我一直在等待和我的男人会面……我想白天黑夜都和他说话。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做,只要他听我说话。他在阴间可能也在变老,就像我一样。
你是我的小老乡……我每天就是挖挖小土豆,挖挖甜菜……总感觉他还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会去找他……姐姐告诉我:“你不要往地下看,要往天上看。抬头看看天空吧,他们都在那里啊。”可我总感觉他就在我的小草屋里,就在我身边……请在我们家住一夜吧,过夜之后,你会知道得更多。血毕竟不是水,舍不得洒出去,它是在身体里流动的。我看电视……每天都看……
你还是不要写我们吧,心里能记住更好……所以我对你什么都说,也和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