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年
我们住在弗莱兹路尽头那边的房子时,母亲还没学会开车以前,我们经常走路进城。城就是指诸伯利,在一英里外。她锁门时,我要跑到大门口,看路的两边,确保没有人过来。那条路上除了邮差和班尼叔叔还会有谁呢?我摇摇头,她就会把钥匙藏在阳台的第二根柱子下,木头已经腐烂了,露出一个小洞。她认为会有盗贼。
我们背后是格兰诺兹沼泽,瓦瓦那什河,还有远处的山,都空荡荡的只有树木,不是出于地理知识缺乏,有时我觉得那就是世界的尽头。我们就是沿着最多两道车辙宽的弗莱兹路,来到了这个尽头,路中间长着茂盛的车前草和繁缕。我总是想着盗贼的事情。我想象他们只有黑白两色,忧郁专注的脸,专业的服装。我想象他们在不远处等待着,比如沼泽旁长着蕨类的湿软的野地,等待着,对我们的房子和里面的一切一清二楚。他们知道涂金的蝴蝶手柄的杯子;我的珊瑚项链,我觉得很难看还扎人,别人却说很有价值,因为是父亲的姑妈海伦环游世界时从澳大利亚寄来的;结婚前父亲买给母亲的一条银手镯;一只有日本图案的黑碗,看起来很宁静,是结婚礼物;母亲白中带绿的拉奥孔墨水池(镶在桌上),是高中毕业成绩优异的奖励——那条蛇巧妙地缠绕和遮住了三个男性雕像,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他们下面有没有大理石生殖器。盗贼最想要的就是这些,我明白,但是他们不会行动,除非我们的粗心大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对这些东西的认识和贪婪,让它们看起来的确具有了价值和独特之处。我们的世界切实地反映在盗贼的头脑中。
当然,后来我开始怀疑盗贼的存在,或者至少他们会这样行事。依我看,他们的方式极有可能是很偶然的,他们的认识是模糊的,他们的贪婪没有明确的对象,他们与我们的关系近乎无意。当我不那么相信他们的存在时,我可以轻易地沿着河边去沼泽,但是好一段时间,我想着他们,怀念对他们的想象。
在我脑海里,上帝的形象远没有盗贼那么清晰、纯粹。母亲不太愿意提起他。我们属于——至少父亲和父亲的家族属于——诸伯利的联合教堂,弟弟欧文和我小时候都在那里受洗,显示出母亲这边令人吃惊地软弱或慷慨;也许孩子的出生让她成熟了,也迷惑了。
联合教堂是城里最现代、最大也最繁荣的教堂。在教会联合时,它纳入了所有以前的卫理公会派教徒、公理会教徒和一大批长老会成员(包括父亲的家族)。城里还有四个教堂,都很小,相对贫穷,按照联合教堂的标准来说,都走向了极端。天主教堂是最严重的一个。它是白色的木制建筑,简单的十字架,立在城北部一座小山上,为天主教徒举行特殊的仪式,像印度教徒一样,他们的圣像、告解和圣灰星期三的聚会都奇异而神秘。在学校,天主教徒是一个虽然很小但并不怯懦的部落,大多是爱尔兰人,他们不待在教室里受宗教教育,而是被允许到地下室去,猛敲管子。很难把他们的粗暴吵闹和奇特而危险的信仰联系起来。父亲的姑妈,我的姑奶奶,住在天主教堂对面,经常拿他们“有点事儿就急着告白”开玩笑,但是他们可以告诉你,他们知道,婴儿的头骨,女修道院地板下那些被勒死的修女,是的,肥胖的牧师和妓女,还有黑人老主教,这些可不仅仅是玩笑。这些都是真的,有讲述这些事情的书。一切都是真的。就像学校里的爱尔兰人,教堂建筑也显得与此不符,空荡,简单,直接,无法让人联想到骄奢淫逸和流言蜚语。
浸礼会教徒也很偏激,但是完全不带邪恶,倒有些喜剧的味道。有社会地位的要人都不加入浸礼会,所以连波克·蔡尔兹这样给城里送煤和收垃圾的人,都能在里面成为领导人物,成为长老。浸礼会教徒不可以去舞会或看电影。女士不准涂口红。他们朗诵赞美诗的声音很大,嬉戏耍闹,心态乐观,尽管生活节俭朴素,他们的宗教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