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
百合、绿叶和所有别的东西一股脑儿泼向她滚烫的面纱和头发。德里克从地板上掀起毯子,把椅子、桌子和饮料一下全部掀翻,紧紧裹住卡琳,扑灭最后一点火苗。一点点蕾丝的余烬粘在她湿透的头发上,罗斯玛丽为了挑出它们,烫伤了手指。
她肩膀、后背和脖子一侧的皮肤上留下了烧伤的疤痕。德里克的领带把面纱绑得离她的脸蛋有点远,比较靠后,使她避免了最明显的破相。不过,等她的头发再度变长,她把它朝前梳,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住脖子上的疤痕的。
她做了一系列植皮手术,最后终于显得正常了一点。上大学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穿泳衣了。
在贝尔维尔医院第一次睁开眼睛,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雏菊。白色雏菊,黄色、粉色和紫色雏菊,甚至窗台上也有。
“它们可爱吗?”安说。“他们不断地寄来。寄得越来越多,先到的那批还新鲜着呢,至少还没到要丢掉的程度。每次他们在旅途中停下,就会再寄一些来。他们这会儿应当已经到达布雷顿角了。”
卡琳问:“你卖掉农场了吗?”
罗斯玛丽说:“卡琳。”
卡琳闭上眼睛,又试着睁开。
“你以为是安在这里吗?”罗斯玛丽问。“安和德里克出发去旅行了。我正跟你说这事呢。安确实在卖农场,或者正打算这么做。你这会儿还惦记这事,真滑稽。”
“他们在度蜜月。”卡琳说。这是个诡计——想让安变回来,如果这真是她的话——想让她责备地说:“哎哟,卡琳。”
“准是婚纱让你想到了这个。”罗斯玛丽说。“实际上,他们是出发去看看接下来想住在哪里。”
这么说真是罗斯玛丽咯。而安在旅行。安和德里克在旅行。
“那只能算是二度蜜月啦。”罗斯玛丽说。“你从没听说过谁去过第三个蜜月的吧,对吗?或者第十八个蜜月?”
很好,所有人各就各位了。卡琳觉得,她或许就是促成这一切的人呢——通过某种要命的努力。她知道她应该满意才对。她确实心满意足。不过在某个方面,这似乎根本无关紧要了。就好像安和德里克,或许甚至还有罗斯玛丽,都与她隔了一道篱笆,它太浓密、太难爬了,无法翻越。
“不过我在这里了,”罗斯玛丽说,“我一直都在。只是他们不让我碰你。”
她最后这话说的,好像这事让人心碎似的。
她每过一阵,仍会提起这事。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没法碰你,一直在想你是否能理解。”
卡琳说是的。她理解。她没费心去解释的是,那会儿她觉得罗斯玛丽的悲伤傻透了。就好像她是在抱怨没能越过一个大陆来触摸她。因为那就是卡琳觉得自己变成的东西——某种巨大、发光、结结实实的物质,某些地方痛苦地鼓成山脊,另一些地方平铺开去,化为漫长、迟钝的距离。罗斯玛丽远远地位于它的边缘,卡琳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将她削减为一颗喧嚣的小黑点。而她自己——卡琳——则能够既像这样拓展开来,又能萎缩进她的领土中央,彻底凝缩,好似一枚珠子或者一只瓢虫。
当然,她走出了这种感觉,她做回了卡琳。所有人都觉得她除了皮肤之外,一切还是老样子。没人知道她已经变了,没人知道她已经多么自然地掌握了保持距离、彬彬有礼,学会了老练地自我保护。没人知道她有时会涌出的平静、胜利的感觉——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如此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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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