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小站
我照她说的下了车。周围有个男人回答说,是的,他还活着,是我父亲。
哦,我带来了一个人,我告诉他们,我把安妮·赫伦带来了。
那个人说,那又怎样?
(信写到这里中断了一阵,因为我晕倒了几次,去了趟医院,花纳税人的钱做了很多检查。现在,我回来了,把前半部分重读了一遍,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写得如此没有章法,但实在懒得重写一遍。我甚至还没写到你感兴趣的特里斯·赫伦呢,耐心点儿,马上就写到了。)
我觉得,老安妮的出现让这些人都傻了眼。他们一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还活着。但你可别以为人们会蜂拥而上,激动地迎接她。只有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非常有礼貌,把她和我先后搀下了车。他告诉我说,老安妮是他祖父的嫂子。要是我们早几个月过来就好了,他这么说,因为那时候他祖父身体健康,头脑清楚——他甚至还给报纸写了篇文章回忆早年的生活呢——但后来就病了。病好以后,就不能跟以前比了。他没法说话,只是偶尔说几个词。
这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就是特里斯·赫伦。
我们抵达的时候,他们可能刚刚吃完饭。女主人走出来,让特里斯·赫伦问我们吃饭了没有。你可能以为她或者我们有一方不会说英语,其实是因为他们全都特别羞涩——那些深色头发的女人,穿着深蓝色礼拜日西服的男人,不说话的孩子们。希望你别以为我是在嘲笑他们——只是,以我的生活来说,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那么羞涩。
我们被带进了饭厅,房间里并没有用过餐的味道——他们肯定是在其他地方吃的饭——然后他们端上了丰盛的食物,我记得有腌萝卜、生菜叶、烤鸡、草莓和奶油。盘子是特意从瓷器柜里拿出来的,不是日常用的那些,是上好的印度树图案的古董瓷器。他们这里什么都是成套的,豪华的客厅家具,胡桃木的餐厅家具。我觉得,他们还得过段时间才能适应有钱人的生活。
老安妮很享受被人手忙脚乱伺候着的感觉,她吃了很多,拿着一根鸡骨头咬着上面最后一丝肉。孩子们都躲在门口,女人们在外面厨房低声甚至带着些震惊的语调交谈着。那位年轻人,特里斯·赫伦,坐在桌边作陪,我们吃的时候他喝茶。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告诉我说他是诺克斯神学院的学生,很喜欢多伦多的生活。我有种感觉,他想让我知道神学院学生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呆板,生活也并不是那么严苛。他曾经在多伦多海柏公园滑平底雪橇,在汉兰角野餐,还在河谷动物园看过长颈鹿。他说话的时候,孩子们好像胆大了一点儿,开始溜进屋里来。我就问了一些常见的白痴问题:你多大啦?你在学校念几年级?你喜欢你的老师吗?他催促着孩子们回答,要么就干脆替他们说出了答案,还告诉我哪些是他的弟弟妹妹,哪些是他的表亲。
老安妮问:“你们喜欢彼此吗?”她的问题引起了一些滑稽的表情。
女主人走进来,又通过神学院学生对我传话。她告诉他说,祖父已经起来了,正在前廊里坐着。她又看着那些孩子们说:“你让他们都进来干吗?”
我们全都走到前廊去,那里放着两把直背椅子,其中一把上面坐着一位老人。他有一把雪白的漂亮胡子,一直垂到马甲的下缘。他那一张苍白、恭顺、衰老的长脸,似乎对我们没什么兴趣。
老安妮说:“哦,乔治。”好像眼前的一切跟她所想的差不多。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对那些女孩里的一个说道:“去给我拿个靠垫来,那种薄垫子,垫在我腰后面。”
整个下午我都开着斯坦利蒸汽汽车带人们兜风。我现在很了解他们,所以根本不问“谁想去兜风”或者“你们对汽车感兴趣吗”,我只是走到外面,像对待马一样这里那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