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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夜两点在去东波士顿“流浪汉”广场的地铁车厢里打一会儿盹、作一会儿呕的流浪汉也并不例外。他们当初肯定也有过不愿意抹上这层“灰浆”的时候,不过到了现在,这种情绪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表面上尽管是绝对一致,可是在那表面的底下,在波士顿的《先驱报》啦,《邮报》啦,《周游报》啦,《每日纪事报》啦,《波士顿美国人报》啦合力撑起的那升平门面的底下,却总是窝着一股悻悻然的恶气。这股气就时常爆发在醉汉身上,波士顿的醉汉在地铁里吐得比别个城市的醉汉都要狼藉十倍。这股气往往还缭绕在斯可莱广场四周,因此那里就成了人欲横流之地,垃圾堆里都干上了伤风败俗的勾当。这股气也见之于来往车辆,所以这里交通混乱,开起车来都火劲十足,像发了疯。这股气还出现在小胡同里挨了打的小孩子眉眼里,于是犹太人的会堂、公墓就遭了殃,有上门来骂的:“犹太王八!”也有给涂个标记的,那就不是“十”字就是“卐”字。“本州长获悉此情,深感痛心。”柯尔利、索登斯陶尔、托平三位州长,都说过这样的话。

    石子、棍棒、“指节箍”,小孩子常爱用这些来打“帮”架;到了冬天,又爱在雪球里嵌个石块。那有什么,没关系嘛!不是说“竞争的本能是健康的”吗,锻炼锻炼嘛。

    嗨,加拉赫!“左撇子”芬格尔斯坦那帮子要来打咱们了。

    好小子,那咱们就去收拾他们。(“害怕”两字在“帮”里是不能有的,都藏在他肚子深处呢。)我已经等了他好久啦。

    把佩格、阿耳、“妙手儿”都一块儿找来,咱们去消灭犹太小子。

    啥时候动手?

    你急什么?没胆量啦?

    谁没胆量啦。我要拿棒头去。

    (路上经过一个犹太会堂。“谁没胆量啦?”他特意就冲着会堂啐了一口唾沫。)嗨,“白脸儿”,我叫它先吃我一口唾沫,发个利市。

    嗨,加拉赫,那帮小子嚷着说……

    你爹醉了,可要留点神哪。

    在家里,妈妈一听到声音就直皱眉头,走路都踮起了脚尖。他爹坐在起坐间里的圆台边,抓起泛黄的网眼台布,两只大手一揉,揉了个稀乱。揉够了再在台上重新铺好。

    妈的,做人嘛,哪有不……浑蛋!嗨,佩格!

    什么事,韦尔?

    他爸爸揉了揉鼻子和下巴。你别再这样偷偷摸摸的啦。女人家走路嘛,要像个女人家的样,真他妈的见鬼!

    你还有事吗,韦尔?

    好了,屁事也没有了,走吧。

    给韦尔·加拉赫这么个大浑蛋做儿子,遇到他喝醉了你就千万不能去打搅他。即便如此,对他还是要多留神,当心他的大巴掌随时会飞过来,给你一个耳刮子。

    他一直痴呆呆地坐在圆台边,时而在台上猛地击上一拳。他的两眼直望着墙壁。(墙上的画是树木葱茏的山谷里几个牧羊女。那是从月历上剪下来的,绿油油的画面都挂得发了红了。)这鬼地方!

    拳头一捶台子,架子上的三联雕刻都打了个战。

    韦尔,可别喝得太多了。

    闭嘴!闭上你的蠢嘴。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歪地挨到墙前。哐啷一响,牧羊女给掷在地上,镜框玻璃碎片四溅。他摊开了手脚,往灰褐色的破沙发里一躺,眼睛瞅着地毯破处那磨得亮光光的灰色的筋筋须须。干得累死累活的,换来个啥呢?

    妻子想把桌上的酒瓶偷偷拿走。你少给我动!

    韦尔,你还是想办法另外去找个活儿干吧。

    对……对。当初都是你尽缠着我瞎叨叨,这个也得买点儿,那个也得买点儿。杂货店肉铺子只管跑。逼得我只好把卡车没命地开,连脊梁骨都差点儿累断。今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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