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圣诞夜
亮着。就是这突然出现的灯光,晃得我一阵目眩。定睛细看,我才发现查理躺在床上,四肢舒展,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坐起身,盯着我看。
“呃,”他终于出声了,并冲房门点了点头,“你上楼时,她没给你一点儿亮光,是不是?”
“嗯,”我回答道,“不过我知道怎么走。”
“她就像只老鼠,”他说,“在黑暗中比我们在有亮光的地方还灵活。幸亏如此,否则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肯定会吓得半死。”
“没错,”我说,“她看起来确实在努力适应黑暗。”
他发出短促而尖锐的笑声,像海狮叫。“这是因为她始终心存恐惧。如今她表现出多么爱杰西、多么惋惜的样子。她以为只要说得足够多,人们就会相信她。可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变成原来那个西丽亚。”
我摘下帽子,和手杖一起扔到床上,脱下大衣放在旁边。接着掏出一根雪茄,等查理摸索出火柴帮我点上。他的手抖得厉害,费了半天劲才点着,期间他一直小声咒骂着自己。我慢慢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烟,一言未发。
查理比西丽亚小五岁,但自从经历了那次打击,他看起来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他的头发本来就是浅金色的,很接近白色,因此不容易看出是否添了白发,不过脸颊上的银白色汗毛倒是清晰可见。他的双眼下是青黑色的眼袋。与身子僵硬、总把背挺得笔直、散发出古板气息的西丽亚相比,查理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总驼着背,仿佛随时会倒下。他盯着我,同时无意识地使劲儿拽着耷拉在嘴角的胡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对吧?”他说道。
“我能想象。”我回答道,“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
“我会毫不隐瞒地告诉你,”他说,“是因为西丽亚。我想看到她的下场。我不希望她坐牢,而是希望法律能以死刑降服她。我要亲眼看到那一幕。”
一大截烟灰掉到了地板上,我小心地用鞋子把它们撮成一团,塞进了地毯里。我说道:“审讯当天你在场,查理,你亲眼看着西丽亚洗清了嫌疑。除非出现新证据,否则西丽亚就是无辜的。”
“证据!我的天,谁还需要什么证据!她们俩在楼梯上吵得不可开交,然后西丽亚就推了杰西一把,把她推下楼梯摔死了。这难道不是谋杀吗?当时她们俩正好在楼梯上,就算没有楼梯,她也会用枪、用毒药杀死杰西,随便什么。”
我疲倦地坐在皮质扶手椅上,端详着雪茄头上烟草燃尽后留下的烟灰。“让我从法律角度帮你分析一下这件事。”我语调平和,像背诵烂熟于心的公式那样,不带有任何感情地说,“首先,没有目击证人。”
“我听见杰西的尖叫声,还有她滚下楼梯的声音。”他固执地强调说,“我冲出门看到她躺在楼下时,正好听到西丽亚摔门而去的声音。她把杰西推下楼以后,就像只老鼠一样逃走了。”
“可你其实什么都没看到。西丽亚声称她当时并不在场,进一步证明现场没有目击证人。换句话说,西丽亚的供述因为比你的更可信而被法庭采纳了。而你由于没有亲眼目睹命案发生时的情景,所以无权断言那是一场谋杀。那很可能只是一场意外。”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我的话,”他说道,“你一点儿也不相信我的话。换作别人,我会马上要他滚出去,别再靠近我半步。”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现在我说的是法律对这件案子的判定。动机呢?西丽亚能从杰西的死中得到什么?很显然,她得不到钱或任何其他财产,在经济上她和你一样独立。”
查理坐在床沿上,双手扶着膝盖倾身靠向我。“确实,”他低声说道,“没有钱,也没有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