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舞台,可是阿丽克西斯逐渐明白她并没在其中。难道她真要放弃自己的独立去跟他生活在一起,即使答案显而易见?是住蹲尾区租来的破旧小平房,还是住肯辛顿漂亮的公寓套间——难道她疯了吗,竟然拒绝后者?尽管埃德要她秋天时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她还是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如果他们不打算结婚,那跟他同居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怎样,她想跟他结婚生子吗?这些不确定因素在她头脑里盘旋了好几周,甚至好几个月了。她迟早得大胆地为此做点什么。埃德还在不停地说,这次度假的各种事宜由他一手打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阿丽克西斯的沉默一天长过一天。
这次旅行与以往她学生时代的希腊岛内环游完全不同。那时她和一大帮无拘无束的朋友们一起,从不会提前安排什么,全靠一时兴起来决定如何打发阳光灿烂的漫长日子:去哪家酒吧,在哪个海滩晒太阳。不管去哪座岛屿,待上多长时间,这一切全靠掷一个二十德拉克马的硬币来决定。很难相信生活曾是那般无忧无虑。而这次旅行却充满争吵、冲突、自我怀疑;早在她踏上克里特之前,争斗就已开始了。
我怎么会二十五岁了,未来还是这样无望而不定呢?她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问自己。我在这里,住在一间不属于我的公寓里,有一份我不喜欢的工作,正要与一个我几乎一点也不在乎的男人去度假。我这是怎么啦?
阿丽克西斯的母亲,索菲娅,在她这个年龄时,早已结婚几年,有两个孩子了。是什么环境让她在那般年轻时就如此洗练呢?怎么在同样的年龄,当阿丽克西斯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她就这样安顿好了呢?如果阿丽克西斯对母亲如何处理自己的生活了解更多些,也许能帮她作出自己的决定。
但是索菲娅总是非常过分地守着她的来历。这么多年来,她的秘密已成为她自己和女儿之间的一道屏障。阿丽克西斯觉得,家里积极鼓励她研究和了解过去的事情,却禁止她一窥自己来历的究竟,实在是一种讽刺;索菲娅在孩子们面前瞒着什么东西,投下了一丝不信任的阴影。看上去,索菲娅·菲尔丁不仅掩埋了自己的根,还把上面的泥土踩得严严实实。
关于母亲的过去,阿丽克西斯只有一条线索:自从阿丽克西斯记事起,一张退了色的结婚照就一直立在索菲娅的床头柜上,装饰用的银质相框在多次擦拭后变得很薄了。很小的时候,当阿丽克西斯把父母凹凸不平的大床当作蹦蹦床时,照片中那对姿势有点僵硬的夫妇微笑着在她面前上下晃荡。有时候她会问母亲一些关于这位身穿蕾丝长裙的美丽夫人和她身旁的五官清晰、灰白头发的男人的问题:他们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灰白的?他们现在在哪里?索菲娅的答案异常简洁:他们是她的姨妈玛丽娅和姨父尼可拉斯,他们曾住在克里特岛,现在都已过世。这些信息那时能让阿丽克西斯满意——可现在她想要了解更多。主要是这幅照片的地位——整个家里除了她和弟弟尼克的照片外,只有这一幅照片,这更大大激起了她的兴趣。这对夫妇显然在母亲孩提时代意义重大,然而索菲娅似乎总是很勉强,不想谈论他们。实际上,岂止是勉强,简直是顽固地拒绝!阿丽克西斯进入青春期后,懂得了尊重母亲保持隐私的愿望——这有点像她十几岁时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与人交流的本能,它们都一样热切,可她现在过了那个阶段。
在她出门度假前的那个晚上,她回到父母家。这是位于宁静的巴特西街上的一幢维多利亚式联排别墅。每逢阿丽克西斯和尼克大学开学或出国度假,家人总要外出去当地的希腊餐馆撮上一顿。可这次,阿丽克西斯回来另有目的。在埃德这个问题上她想听听母亲的建议,同样重要的还有,她打算问母亲几个关于她过去的问题。阿丽克西斯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她决定试试,让母亲敞开心扉,哪怕透出一丝光亮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