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种与跳蚤
2003年,四处狂奔而无所收获的赵新先和他的三九冲到了悬崖的边缘。
5月,曼哈顿时代广场上的那块“999三九药业”广告牌被悄然拆除了,赵新先坚守了8年的梦想随风飘逝。为了这块广告牌,三九每月大约需支付12万美元,8年下来总金额超过1000万美元,三九的资金现状已经养不起这道昂贵的风景线了。
9月28日,《21世纪经济报道》刊文《98亿贷款:银行逼债三九集团》,披露三九共欠银行贷款余额98亿元,已经陷入巨额财务危机。此文一出,顿时把三九的资金窘境曝光天下,接下来的1个多月里,“讨债大军”纷至沓来,三九总部一片混乱。一些性急的银行开始封存三九资产,冻结质押股权,并向法院提起了诉讼。三九在全国各地的数百家子孙公司都成了银行逼债的对象。其中做得最绝的是浙江湖州的中国工商银行,索性冻结了三九湖州药厂的银行账户,将所有进入的流动资金全数扣押,造成药厂资金链断裂,生产经营陷入停顿,只好宣布破产。
对于所有企业来说,银行信用的破产几乎是无可救药的。三九到了自创办以来最惊险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候,试图自救的赵新先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国有资产的拥有者。他认为:“三九负债率偏高的根源在于三九集团是一个怪胎,作为国有企业,其国有出资人是存在的,但却没有实际出资,国有出资人没有履行出资义务。对于三九集团而言,国家不仅没有出一分钱,而且也从未享受过债转股、贴息贷款等优惠政策。”
很显然,已经超过了60岁退休年龄的赵新先不想再坐等下去了。他想利用此次财务危机,彻底——至少部分地解决三九的产权问题。
在三九的产权问题上,赵新先表现得非常摇摆。
他一直觉得三九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甚至在一次中高层干部会议上,他对台下的部属说:“没有我赵新先,就没有三九。”这句话在某种意义上是不错的,在他治理三九的相当长时间里,几乎没有受到过太大的约束和干涉;他所受到的待遇也是极高的,除了全国劳模、全国政协委员等政治荣誉外,他还拥有军中文职二级官衔,享受中将待遇,这在中国企业家中绝无仅有。不过,尽管他缔造了三九,但三九却始终不是他的。
赵新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1998年,国有企业改革进入攻坚阶段,产权明晰化试验一度受到默许,不少企业都开始尝试经营层MBO,南方的tCL、美的等企业先行一步完成了产权改造。对此,赵新先表现得很无所谓,对前来采访他的记者说:“三九是我做大的,MBO多此一举。”到后来,他开始意识到产权的重要性,但也仅仅轻描淡写地一句:“这个问题我考虑没有用,这要我的‘婆婆’去考虑才行啊。”1998年底,中央下达军商脱钩的命令,三九与解放军总后勤部脱钩,归口中央大型企业工委管理;到2003年,国务院成立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三九作为中国直属187家企业之一,转属其管理。随着“婆婆”的变更,赵新先在产权改造上的主动性渐渐变得越来越小。
当2003年秋天的财务危机总爆发的时候,赵新先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算了一笔账:“三九发展到今天,上缴给国家的利税是40多个亿,上缴给银行的利息是30多个亿,上缴给上级将近10个亿。这个数字跟三九在银行的贷款数字相近,都在80亿元左右。”由此,他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实现出资到位的问题,解决50亿元净资产的最终归属;二是完成股份制改造,建立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最终完成激励机制和监督机制的完善。”在一次媒体访谈中,当有记者提问“三九如何走出困境,继续去完成整合中国中药产业的使命”时,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