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进过大学校门,不管是巴黎的还是其他地方的。
他走上一个花岗岩台阶的悬梯,楼梯的每一阶都像发夹一样呈发射状,被垂直薄板分割开来。这些都是建筑师的奇思妙想,剩下的都是一样繁复的风格。一半氖光灯没有开,尼曼在黑暗与光明间交替着穿行。
最后,他来到一个狭窄的廊道里,旁边嵌着一些小门。他穿梭在这昏暗的小道——所有的灯都灭了——寻找着34号房,高约瓦的公寓。
门虚掩着。警长用两根手指,推了推薄薄的胶合板隔门。
迎接他的是一阵寂静和幽暗。尼曼站在前厅,上方的灯管横穿过狭窄的走道。借着微弱的亮光,警官可以观察挂在墙上的相框,都是些黑白照片,好像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些精力充沛的奥林匹克运动员,用一种呆板的得意,脚后跟点地,朝天空挥舞着手臂。他们的脸庞、身形和姿势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担忧的完美,一种冷冰冰的非人的纯粹。尼曼想到了大学的建筑:所有这些都形成了一个协调一致的整体,但没法令人产生崇敬感。
这些相框下面,他看到几张雷米·高约瓦的肖像照。他拿下来,细细观看。受害者年轻英俊,面带微笑,留着短发,轮廓僵硬。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特别警戒的光芒。
“你是谁?”
尼曼转过头。一个女人的身影蒙在雨衣里,呈现在走道尽头。警官走近。她应该也是二十五岁以下,光亮的中长发衬着瘦削、凹陷的脸庞,苍白的脸凸显出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她的脸部轮廓骨感而精致。这个女人的美丽只有在突发意外时才会显现,好像是在表达不满的第一印象。
“我是皮埃尔·尼曼,”他说道,“警察。”
“你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抱歉,门是虚掩的。您是雷米·高约瓦的妻子吗?”
女人没有回答,夺过尼曼手中的相框,重新挂到墙上调整好。接着,她脱去雨衣,走到左边的房间里。尼曼偷偷摸摸地,从旧套头衫的缝隙中,隐约看到白色、瘦削的胸脯。他打了个哆嗦。
“进来。”女人勉强说道。
尼曼发现,这是一个狭窄的客厅,精心的装饰庄严朴素。墙上挂着一些现代绘画,匀称的线条、鲜明的色彩,还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不经意间,一个细节使尼曼产生强烈印象:这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化学气味——胶水的味道。高约瓦家最近刚刚贴过新的壁纸。这个细节抓住了他的心。他第一次颤抖了,想到这对夫妻破灭的生活,想到他们的幸福化为灰烬,这个女人内心深处该充满怎样的悲伤。
他用沉重的语调说:“夫人,我来自巴黎。是预审调查法官派来的,支援您丈夫的死亡调查。我……”
“你有线索吗?”
警官看着她,突然有想摔碎某件东西的欲望,比如一个窗玻璃,随便什么。这个女人悲伤地麻木了,对警察也有敌视。
“目前,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承认道,“但是我很希望调查能……”
“提你的问题吧。”
尼曼坐在组合沙发上,面对着那个女人。她选了张小椅子坐下,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为了不失态,他摸索了几秒钟,抓来一个靠枕。
“我阅读过您的证词。”他又说道,“我只想再了解些补充信息。这个地区,有很多人远足,是不是?”
“您认为盖侬还有什么消遣吗?大家都会徒步旅行、登山。”
“其他远足者知道雷米的路线吗?”
“不会,他从来不说。他选择属于自己的路线……”
“他会做些简单的散步或是跑步吗?”
“看情况。星期六,雷米会步行外出,不带器材爬到近两千米的高度。”
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