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一九七九
人,医院没有闲工夫一一搭理。告诉我呕吐去内科,骚扰电话找警察去。
“问题是——你想必也知道——警察不立案的犯罪有两种,一是骚扰电话,一是偷自行车的小偷。因为这两种数量太多,再说作为犯罪也太轻。这玩艺儿也一一插手,警察职能势必彻底瘫痪。因此根本不正经听我诉说。骚扰电话?对方说什么来着?只说你的姓名?别的什么也没说?那,请在登记表上写下名字,往后要是发生比这严重的请联系——大体这么个情形。我问对方怎么一一知晓我的行踪,可不管说什么都不当一回事。若啰嗦个没完,还可能怀疑我脑袋出了毛病。
“到头来我明白,医生也好警察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全都指望不得。归根结蒂只能单枪匹马研究解决,别无他法。这么想大约是在开始有‘呕吐电话’的第二十天头上。我自以为无论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相当强健的,但那阵子到底有点招架不住了。”
“和那个朋友的恋人之间还顺利吧?”
“呃,凑合。那个朋友因公事去菲律宾两个星期,我们趁机全方位寻欢作乐了一番。”
“和她寻欢作乐时没有电话打来?”
“没有。这一点一查日记就明白。应该没有。电话总是在我形影相吊时打来,呕吐也在我独处时上门。所以当时我这么想来着:为什么我孤单一人的时间这么多呢?实话跟你说,平均起来,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二十三个小时我孤单一人。一个人生活,工作上的交往几乎没有,工作方面的事大体用电话搞定,恋人是别人的恋人,饭有九成在外边吃,体育锻炼也是一个人‘吭哧吭哧’游来游去,提起业余爱好也不外乎——你也看到了——一个人听古董般的唱片罢了,工作也是必须一个人聚精会神那一性质的活计,朋友倒是有的,但到了这把年纪也全都忙得不可能时不时见面……这样的生活你明白吧?”
“唔,大体上。”我赞同。
他往冰块上倒威士忌,用指尖“咕噜咕噜”转动冰块搅拌,之后喝了一口。“于是我乖乖地沉下心来思考一番:往下我该怎么办?就这么一个人一直受骚扰电话和呕吐折磨不成?”
“找个正式恋人就好了,找个属于自己的家伙。”
“这我当然也思考来着。那时我已二十七,差不多也该好好成个家了。但结果还是不行。我不是那一类型的人。我——怎么说呢——我忍受不了就这么败下阵去。岂能向呕吐啦骚扰电话啦这种莫名其妙岂有此理的名堂投降!人生模式岂能轻易改弦易辙!我决心战斗下去,直到体力和精神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无论如何。”
“嗬。”
“若是村上你,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呢?想不明白啊!”我说。的确想不明白。
“呕吐和电话那以后也接二连三。体重也减轻不少。且慢——噢,不错——六月四日体重六十四公斤,六月二十一日六十一公斤,七月十日滑到了五十八公斤,五十八公斤!以我的身高来说是谎言一样的数字。这么着,西服所有尺寸都不合身了,以致要按住裤腰走路才行。”
“有一点要问:为什么没装个录音电话,为什么没那么做?”
“当然是因为不想落荒而逃。一旦那样做,就等于告诉对方我认输了。毅力的较量!或对方坚持不住,或我筋疲力尽。呕吐也同样。我尽量把它看作理想的减肥方式。所幸体力并未极端下降,日常生活和工作基本能照常应付下来。因此,我又开始喝酒。早上喝啤酒,傍晚猛喝威士忌。喝也罢不喝也罢反正都是吐,怎么都一码事。还是喝来得痛快,也顺理成章。
“接着,我去银行提出存款,去西装店买了一套适合新体型的西服,买了两条裤子。往西装店镜子里一照,瘦也着实不赖。想一想,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痔和虫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