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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刀
进化异常的野兽牙齿,在黑暗中闪着不吉祥的光。

    目睹他孤零零地独处还是第一次。我已经极为自然地把他的形象和他母亲的形象融为一体了,所以见他只身一人便不由心生诧异,甚至觉得目睹这一光景本身都有失礼节。他一如平日穿一件橙黄色夏威夷衫、一条棉布长裤,全身纹丝不动,以同一姿势定定地看海。

    我略一迟疑,决定尽可能不惊动他,从能进入他视野的方向缓缓朝那边走去。走到离开两三米远时,他朝我这边转过脸,像往常那样点一下头。

    “晚上好。”我声音很低,以免打破夜的寂静。

    “晚上好。”他也低声寒暄。

    我拉过他旁边桌子的园椅,弓身坐下,往他所看的那个方向看去。海岸上,如被掰下半边的松饼一样的、长满尖尖矮矮锯齿的岩地一直铺陈开去,不是很大的海浪扑在上面。海浪在岩石之间如别致的时装饰边一般白闪闪地四下溅开,旋即退下阵去。饰边形状不时出现微妙的变化,而波浪的大小本身却如规尺测出一般整齐划一。波浪没有堪称特征的特征,如钟摆一样单调而忧郁。

    “今天没在海滨见到啊。”我隔着桌子搭话。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转向我。

    “嗯,是的。”他说。

    接下去他沉默片刻,只是静静地呼吸。听呼吸声他仿佛睡了过去。

    “今天一直在房间休息。”他说,“因为母亲情况不好。话虽这么说,也并非身体情况具体有什么不好。总之是精神上的。或者说神经上的,神经亢奋。”

    如此说罢,他用右手中指肚擦了几下脸颊。尽管时值深夜,但他脸颊上没有胡须变长的形迹,一如光溜溜滑润润的瓷器。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母亲现在睡得正香。她这点和我的腿不同,只要睡上一夜就会恢复过来。当然不是说彻底根除,但现象上基本没问题。一到早上就有精神。”

    他又缄口不语,时间大约是二三十秒或一分钟。我把在桌底下架起的双腿分开,寻找撤退时机。我觉得自己好像经常在生活中寻找撤退时机,大概是性格使然吧。然而没等我开口,他又讲了起来。

    “这种话没什么意思吧?”他说,“对健康人谈有病的事,的确是够自讨没趣的了。”

    哪里,我说,一切完好无损百分之百的健康人世上根本没有。我这么一说,他轻轻点头。

    “神经病症的表现方式是千差万别的。原因只一个,结果却无数。好比地震,释放能量的质是同样的,但由于释放位置不同,地面表现绝对千差万别。有的地方一个岛冒出来,有的地方一个岛陷下去。”

    他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道了声“失礼”。

    他非常疲倦,看情形随时能睡过去。于是我说是不是该回房间休息。

    “不,您别介意。”他说,“样子或许困,其实半点不困。我一天睡四个小时足够了,而且天快亮时才睡。所以这个时间一般都在这儿发呆,不必介意。”

    如此说罢,他拿起桌面上的沁扎诺烟灰缸盯住不放,俨然看一件什么宝贝。

    “就母亲来说,怎么说好呢,一旦神经亢奋,左半边脸就慢慢僵硬。还变冷,以致口和眼睛无法活动自如。说奇妙也真是奇妙的症状。不过请您别看得过于严重——和致命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仅仅是症状,睡一觉就好。”

    我点点头。

    “还有,请您瞒着母亲,不要提起我说过这些话。母亲十分不乐意别人谈自己的身体。”

    我说那当然,“再说明天一早我们就退房回去,已经没有说的机会了。”

    他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擤鼻涕,又将手帕放回。之后似乎联想起什么,闭了一阵子眼睛。仿佛去了哪里又返回的沉默持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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