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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刀
,但对这类东西我一无所知,所以想请谁看看,大体告诉我是怎么一件东西。当然我是说如果不打扰您的话。”

    谈不上什么打扰,我说。

    他从口袋里取出长约十厘米的木片,放在桌上。木片为浅褐色,呈很优美的弓形。往桌面一放,“通”一声发出有硬感和重感的声响。是一把折叠式小型猎刀。虽说是小型,但相当有宽度和厚度,东西甚是不俗。既为猎刀,应该大致剥得下熊皮。

    “您别往怪处想。”青年说,“我不会用它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绝没那个念头。只是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刀想得不行。什么缘故不知道,也许是在电视或小说中看到刀的关系,这也记不确切了。但不管怎样,我就是想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刀,于是托熟人买了这把来。在体育用品商店买的。当然瞒着母亲,其他任何熟人也都不晓得我揣刀走来走去——我一个人的秘密。”

    他从桌上拿起刀,在手心里托了好一会,就像要称出其微妙的重量,之后隔桌递到我手里。刀沉甸甸的。木片原来是为了防滑而镶嵌在黄铜上的,主体几乎全由黄铜和钢制成,所以才比看上去的有重量。

    “请打开刀刃看看。”他说。

    我推压刀柄上端的凹坑,用手指拽出有重感的刀刃。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刀刃牢牢固定。刃长八九厘米。作为刀刃固定后的刀拿在手里一看,我再次为其沉甸甸的重量而感到惊异。不是一般的重。重得很奇妙,好像被恰到好处地吸附在手心似的。上下左右用力一挥,我发现由于其自重之故刀柄几乎不抖,同手的动作竟那么如影随形。柄的弯曲度也堪称理想,和手心正相吻合。用力握也全然没有不自然的感触,松开手指也好端端地躺在掌中。

    刃形也令人叫绝。厚墩墩的钢片切削得干净利落,腹部勾勒出仿佛弓身抽泣般的圆熟的曲线,刀背则为了“刺入”而呈粗犷有力的形状,甚至血槽都制作得一丝不苟。

    我在月光下仔细察看,试着轻晃几下。一把款式与使用感完美结合的高级刀具。想必切东西也相当了得。

    “好刀啊!”我说,“更多的我不知道,总之手感好、刀刃看上去结实、轻重适中,是件好东西。往下只要好好过一遍油,保你终身受用。”

    “作为猎刀不太小点?”

    “这么大足够了,太大反而不好使。”

    我把刀刃“喳”一声折回,交还给他。他重新拉出刀刃,在掌心里灵巧地打个滚,颇有些像特技表演,但由于刀柄有分量,还是可以做到的。继而,他像瞄枪筒准星一样,闭起一只眼朝月亮笔直地伸出刀刃。月光把他的刀和他的轮椅历历显现出来,看上去俨然是捅破柔软肌肤的白骨。

    “您不能切点什么?”他说。

    无理由拒绝。我握刀在手,往近旁椰树干刺了几下,斜着削下树皮。又把游泳池旁的廉价发泡塑料凸形板利利索索地来了个一分为二。锋利无比。

    我把周围大凡看到的东西一个又一个切开。切着切着蓦然想起白天在浮标上遇到的那个肥胖白皙的女子,觉得她那白花花胀鼓鼓的肉体宛如疲惫的云在空中漂浮。浮标、大海、天空和直升机作为失去远近感的混沌体将我围拢起来。我一边注意不让身体失去平衡,一边在空中静静地缓缓地划动刀刃。夜晚的空气润滑如油。没有任何物体阻碍我的动作。夜半更深,时间仿佛软绵绵水灵灵的肉体。

    “我时常做梦。”青年说。他的语声听起来似乎是从深洞底部传上来的。“梦见一把刀正从脑袋里面对准记忆的软肉扎去。痛不怎么痛,只是扎罢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随后逐渐消失,只有刀如一节白骨剩下。就是这样的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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