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贝蒂娜得到一个任务
马上得远行。远行。远远地离开这儿。毫无意义的职业也有优点,那便是可以远远离开这儿的优点。远远地离开马拉喀什。三个星期。就好比是离开那个男人去休假,还可以得到报酬。那个我深爱的男人,那个不爱我的男人,他站在机场阻止无票者人内的栅栏后挥手,犹如一只死蜘蛛临死前的挣扎。他的手在空中挥动,可眼睛却已经望着别处。那个男人,他也许是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也许是连他自己也不爱。我站在那儿,仿佛被那个傻兮兮的栅栏给撕碎了似的。我的心被拉了出来,躺在地上,围着那个男人,舔着他的脚。那个男人让他的身体随着他的眼睛转去。他一边走开去,一边诅咒着,因为有什么黏乎乎的东西粘在他的鞋子底下。那个男人的红头发还留在我的眼睛里,犹如我对着太阳看久了似的。我那空虚的躯壳将去作一次长途旅行。除了死之外,这是唯一能帮我去对付不被人爱的办法。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死的感觉太乏味了,所以我要在雨中离开,要从这个让人觉得受到凌辱的城市中离开。飞机朝香港飞去。不管怎么说,所有坐在飞机里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我知道得最清楚。飞机还停在地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几个小时的云朵投影照。当人们下飞机的时候,只是变换了背景而已。香港的布景很漂亮。天际在雨中闪烁着,那可能是高楼,可能是云朵,是山峦,可也有可能是冥府。在那些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底下有人在走动。他们乘停在百货公司大楼下面的地铁去购物。他们走进没有出口的过道式商店——香港的大楼底下几乎全是这样的商店——去购物。这情景就好比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地狱里一般。毫无意义地购物,购物,直到所有的人因此而死光为止。女人们坐在街道边的塑料布上。她们给自己、也给她们所采购的东西拍照。她们欣赏着那些上面有她们和她们所购物品的照片。
我问那些女人,她们为什么要在雨中坐在马路边的塑料布上。她们说,除此之外并没有很多可以让人坐的地方。我在香港的大街上穿行,可我并没有看见这个城市。在我的头顶上是一幅广告,上面画着一副巨大的隐形眼镜,眼镜上遮着一缕红色的头发。我站在香港,望着雨中朦朦胧胧的中世纪的高楼。这些高楼犹如被开膛破肚的怪物,奇丑无比地矗立在那儿。我和那些楼房。我们,我和一个摄影师,想在夜里两点上一艘货船。我们坐在雨中的货船码头上。我们在等船,那艘船将越过太平洋,把我们带到美国去。在历时十六天的旅途中,这艘船将会帮助我把一个像男人一般高大的肿瘤从我的心灵里割去。在货船码头上,除了我们俩还有高大的吊车、路灯和很大的虫子。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观赏这些东西,因为我们的船要到清晨五点钟才靠岸。这是一艘巨轮,可以装好几百万吨货物。这是一艘在波兰造的船。我们的客舱布置得犹如华沙火车北站的某个饭店,用的是氖灯和用机制板拼装起来的家具。丑陋无比,可你却无法逃遁。这种丑陋一旦进入你的心里,它就会一直追随着你。
船起航了。香港市区的灯火闪着疲惫的光。它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究竟会留还是走,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的船是否会因为有人没有把门关好而在海里沉没。在这艘船上,除了我们之外,就是许多集装箱,还有三个退休的人,二十个菲律宾水手以及一个闷闷不乐的德国船长和一个德国机械师。第一天,我们在船上到处闲逛。我们去看那些集装箱,看钢制的船舱板,看救生艇,看海。第二天,我们又在船上闲逛,这一次我们把一切细节都看得很清楚。看,那些集装箱上所写的字完全不同。看,这根缆绳特别漂亮。第三天,我们没有去闲逛,因为想要再发现一些新东西的可能性极小。再说,第三天天气变冷了,谁也不愿意冒着严寒去看那些集装箱和灰色的大海。三天之后,一日三餐的意义变得越来越重要。它们把单调的生活一分为三,它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