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名十二点的男子,身在九点的城市
他们经过巴特利街车站,列车轰隆隆行驶在北端区,乔往下看着这片充满义大利风情的区域——义大利人、义大利方言、义大利习俗与食物——不禁想到他的大哥丹尼。丹尼虽然是爱尔兰裔的警察,却热爱这片义大利区,因而在这里居住、工作。丹尼是大块头,几乎是乔这辈子所见过最高的人。他是个厉害的拳击手,很少有什么令他畏惧的。他是警察工会的干部和副会长,在一九一九年九月,他跟所有决定参加罢工的波士顿警察一样难逃一劫——失去了工作,没有任何复职的希望,还被全东岸各地的警察单位全面封杀。这击垮了他。或者据说是这样的。他最后在奥克拉荷马州土耳沙市的一个黑人区落脚,五年前那里被一场暴动焚毁。此后,乔的家人就完全失去丹尼的音讯,有关他和他妻子诺拉的下落,只听到过一些谣言——奥斯汀、巴尔的摩、费城。
她擦着他面前的吧台,还是没去端他的酒。“是喔?”
“我夜里十二点下班。”她说。
她走到乔的枪口前说,“这位大爷,今天早上要喝点什么配抢劫啊?”
半分钟后,他来到闸门的另一边等待。
“写个屁诗啦,”乔说。“你干么不开慢点?别再像是做了坏事要逃跑似的。”
“他住北边的艾佛瑞特市。”
她看一下他的脸,好像不太高兴。“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乔没吭声。
<span class="center">——“幸运”鲁齐安诺(Lucky Luciano)
他跟着她来到联合街尽头,快走到一栋两层楼房时,她右转进入屋后的一条小巷,等到乔也来到那条小巷,发现她不见了。他前后看看那条巷子——什么都没有,只有类似的两层楼房子,大部分是盐匣式尖顶木屋,窗框腐朽,屋顶涂着一片片补漏的柏油。她有可能进入其中任何一栋,因为她刚刚挑了这个街区的最后一条巷子,所以他想她是进了眼前那栋蓝灰色的房子,在层叠的鱼鳞状木材护墙板上,斜搭着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钢制小门。
“现在我知道你在撒谎了。”
“可是他又不喜欢她。”迪昂说。
“不晓得。不过我见过,我知道。”他开的车弹跳着驶上百老汇大道,车上的三人也全都跟着弹跳。“或许你该写首诗给她。”
“啊?”
“真的?”
“现在又变成三次了。”
她耸耸肩。“你知道他们是做哪一行的吗?”
“这啤酒没那么差啊,”他说着举起杯子。“我有回在一个地方喝到的啤酒啊,我发誓——”
卢米斯隔壁那个家伙又开口了。“妈的蠢货,我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乔低头看着吧台。“那如果我扣下这个扳机呢?”
这是十月第一个转冷的周末,从席奇手下那些赌场过去两天的生意来看,乔猜想那扇门后头有不少钱。
“在鞋带?”
“她是亚伯的妞儿。”迪昂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
那女郎拿着装了赌注的袋子走向他。“先生,你的甜点,”她说,把袋子递给他,平静的眼神令人难忘。她不光是盯着他,还看穿他。他很确定她可以看到自己遮在手帕和压低帽檐后头的脸。哪天早上,他会在路上碰到正要去买香烟的她,听到她大喊,“就是他!”然后他连眨眼都还来不及,一颗子弹就击中他。
“我看过他们在一起三次,”保罗说。
“不晓得。”
“有一半是丝的。”他说。
<span class="center">——戎马克·麦卡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