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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去路上,我坐在车的前面,和哈里在一起,能坐在那里,我心里高兴极了。暖气是坏了,但我们至少不用担风受雨了。车走了十来英里,哈里看准了一处岔道,把车拐了进去。

    “怎么回事?”我问道,“是轴承出问题了吗?”在我看来,反正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这部法莫尔的引擎和传动部分的每一个部件发出的声音,都像是要出大毛病似的,甚至完全要瘫痪了。

    “没事,”哈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我得放放水呀,就这么回事。我的后排牙齿都松动了。”

    事实上,我们都这样,除了约翰。布鲁托尔问他是否想和我们一起下车帮我们浇浇花草,他头都没抬,只是摇了摇。他倚靠在车斗后面,肩上搭着一条军用毛毯。从他脸上我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干燥而急促,像风吹过麦草。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走进一处柳树丛,解开口子,放水。我尚未完全脱离尿路感染的危险,所以体内消除疼痛记忆的功能尚未完全发挥作用,不过,能把小便解出来而无需喊痛,就足以使我心怀感激的了。我站在那里,尽情放个彻底,仰头看着月亮;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布鲁托尔就在我身边,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听见他悄声对我说,“他肯定坐不了电伙计了。”

    我扭头看看他,听他语气竟然十分肯定,觉得很是惊奇,甚至有点害怕,“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把那些东西吞了下去,而不像以前那样吐出来,那是有目的的。可能得一星期吧,他这么个大个子,又那么粗壮,不过我肯定用不了那么久。总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人会在巡查时发现他死在床上,像块僵硬的石头。”

    我以为自己的小便已经放完了,可听他这么一说,脊梁末梢一阵痉挛,又挤出些许尿来。我边扣好裤扣边暗想,布鲁托尔说的还真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他没说错。如果我关于狄特里克家两个姑娘的推测没错,约翰·柯菲命不该死,但即便他得死,我也不希望由我的手来做这件事。真到了那一步,我不知道是否能下得了手。

    “走吧,”哈里从暗处咕哝道,“时候不早了,快点完事吧。”

    我们一起往回朝卡车走去,我意识到我们刚才把约翰一个人留在那里了,简直是珀西·韦特莫尔级别的蠢事。我以为约翰也许溜走了,以为他一见没人看管,就会把虫子都吐出来,像大沼地的那样溜之大吉。我们所能找到的只有他一直披在身上的毯子。

    但是他还在那里,依然背靠车斗双臂抱膝坐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费力地冲我们挤出一道笑容。笑容在他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然后消失了。

    “你怎么样,大个子约翰?”布鲁托尔问道,他再次爬上后车斗,披上了自己的毯子。

    “没事,头儿,”约翰恹恹地回答道,“我没事。”

    布鲁托尔拍拍他的膝盖,“我们很快就回去了,等我们彻底完事了,你知道会怎样?我一定要给你弄一大杯热咖啡,还放上糖和奶油。”

    那还用说,我暗想着,绕到了车头副驾驶座一边,爬了进去,可条件是我们自己首先得不被人逮捕,不被扔进监狱去。

    不过,自从我们把珀西扔进禁闭室那一刻起,这念头就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悠,不过也没让我焦虑得无法入睡。我迷糊了过去,梦到了卡尔瓦莱山。西边天空在打雷,空气中弥漫着杜松子浆果的味道。布鲁托尔、哈里、狄恩和我像德米尔电影中头戴铝盔身披斗篷的人物那样,站成一圈。

    我想,我们就是罗马军团的百夫长。那里竖着三座十字架,是珀西·韦特莫尔、埃杜亚德·德拉克罗瓦分立在约翰·柯菲两旁。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发现手里正拿着一柄鲜血淋漓的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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