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讲理之人打交道
了。
铁窗后的旅馆接待显然不太高兴看到我。他是个身材矮壮的男人,穿着一条肮脏的裤子跟一件条纹背心,脸很臭,眼神沧桑。他身后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碰过就要付钱”。接待往一盅痰盂吐了一大口痰,然后神情冷淡地看着我。
“我不回答问题。”他毫无语气地说。“即使是声名远播的约翰·泰勒也不能逼我回答任何问题。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工作上的要求。你唬不了我的。比你厉害的角色我见多了。再说,这扇铁窗施有魔法、下过诅咒,并且还通了电,所以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不过我是来帮忙的。”我无视他的无礼,微笑说道。“我是来带疯子离开的。”
“喔,谢天谢地。”接待一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他向前一靠,露出恳求的表情,看来简直可悲。“求求你赶快把他带走。你不知道一直让他待在这里有多恐怖。随时都会听到尖叫、怒吼,三不五时还会降下一堆血雨。所有房间都在变换方位,所有房门都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他不但吓跑了客户,甚至还吓跑了附近的妓女;照理说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吓到这些女孩了才对。我的胆量已经不如从前了,旅馆的名声都因为他而荡到谷底去啦。”
“我以为在这里声名越坏,生意会越好。”我说。
“赶快把疯子带走,拜托你。”
“我们一定会好好谢你的。”一名精灵妓女边说边将胸部挤到我面前。
我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服务,然后跟接待问了疯子的房间号码。电梯坏了,于是我走楼梯上楼,楼梯以水泥彻成,没有任何扶手,墙壁上的油漆也早已斑驳。我在很远的距离之外就可以感觉到疯子所在的房间,有如一头狂野的猛兽,静静地躲在角落等待猎物上门。随着我慢慢接近,不舒服的感觉也越来越甚。在我踏上二楼走廊的时候:心中不禁涌现一股即将去看牙医的恐惧,而且还是个会带来坏消息的恐怖牙医。气温急遽下降,呼出的空气在我面前凝结成雾,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我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缓步而行,身体微向前倾,似乎必须突破一道看不见的压力才能前进,体内所有本能都在高声尖叫,要我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转身离开。
我停在疯子的房门外。门上的号码跟接待给我的一样,不过其实不用看号码也知道就是这一间。那扇门感觉就像是午夜梦回时将人惊醒的剧痛,令人想起“创伤”与“毒药”之类的词语。有如见到深爱的人在眼前死亡,又像爱人对你提出分手时的冷酷语气。那房间充满了恐惧与凄惨的情绪,似乎正缓慢地将你一生的信仰通通剥离体内。只不过,造成这一切感觉的根本不是眼前的房间,而是房间里的那个“疯子”。
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姓名,我想就连他自己也不再记得了。姓名代表了一种认同与一段过去,而疯子早就已经把那种东西抛到脑后。如今的他是个伤心、危险而又困惑的男人,与现实之间维系着一种非常微弱的关系。不论谁的现实都一样。至于当初让他疯到无可救药的原因,则是夜城之中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同时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之一。
在六○年代的时候,疯子是名迷幻药巫师、提摩西·李雷的忠实追随者,同时也是美国太空总署的首席科学家。他是一个名下挂有无数专利权的天才,对追求知识有强烈的渴望。到了六○年代末期,他的兴趣由外层空间回到人类的内心世界,转而研究神秘主义与数学本质理论。他研究多年,探索着极度隐晦的神秘现象,试图摒弃人类受限的心智与感官,找出一种能够看穿现实世界的全新视野。
最后,他找出了方法,能够看穿人类眼中的现实,直接面对隐藏于已知世界之下的完整景象。不管他在那短暂的永恒里看见了什么样的东西,他的理性都已经在那一瞬间完全崩毁。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