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主题
做正确的事,他一直不明白人们如何能做其他的,他只是知道他们的确这样做过。对他来说,这依然是简单而难以理解:简单在于,做的事就应该是对的,难以理解的就是,一些事并不如此。他想着,拐过街角,来到了塔格特泛陆运输公司的大厦。
这幢大楼是街上最为高傲的建筑。每看到它,艾迪·威勒斯就会露出微笑。楼身上一溜溜长长的玻璃没有损坏,与那些相邻的建筑形成反差。直插天际的楼壁没有破碎的墙角或磨损的边缘,大楼似乎脱离了岁月的打磨。它会一直矗立在那儿的,艾迪·威勒斯想道。
只要他走进这幢塔格特大楼,他就感到轻松和安全。这是个充满竞争和力量的地方。大厅的走道上是镜子一般的大理石。照明是坚固的、打磨过的长方形水晶灯。成排的女职员坐在一扇扇玻璃板后面的打字机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同火车车轮飞速驶过的轰鸣。时而,一股轻微的震颤仿佛是与之呼应的回响,穿透楼壁,从大厦地下的隧道传来。火车在那里启动,奔越整个大陆后再回到这里停下,几十年周而复始。塔格特泛陆运输,艾迪想着,连接海洋,他童年时代的一个骄傲的口号,比圣经中的任何一条戒律都更加耀眼和神圣。连接海洋,永远——艾迪·威勒斯重新焕发出他的忠诚,穿过亮可鉴人的大厅,走进了大厦的心脏——塔格特泛陆运输总裁詹姆斯·塔格特的办公室。
詹姆斯·塔格特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看上去像是快五十岁了,似乎没有过渡,便一下子从青春时代走进老年。他有一张小而易怒的嘴,稀疏的头发披在光秃的脑门上。他的姿势有一种羸弱而失了重心的不堪,似乎是同他高大瘦削的身体作对。那身体中本该具有贵族般的自信,那安适而优雅的线条,现在已经转化为蠢人的鲁钝。他的脸苍白而松弛,眼睛黯淡不清,一直不停地缓慢游弋的目光,始终带着憎恨,扫过眼前存在的一切。他看上去顽固而没有活力。他三十九岁。
听到开门声,他厌烦地抬了抬头,“别烦我,别烦我,别烦我。”詹姆斯·塔格特说道。
艾迪·威勒斯走向办公桌。
“是要紧的事,吉姆。”他说道,并没有抬高嗓门。
“好吧好吧,什么事?”
艾迪·威勒斯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地图。玻璃下面的地图,颜色已经消退——他隐隐地惊叹究竟有多少年,有多少塔格特家族的总裁坐在这张地图前面。从纽约到旧金山,塔格特泛陆铁道网络的红色线条刻在褪色的全国版图上,像是血管组织。看上去似乎在很久以前,血液曾贯透了动脉,并且由于自己的过度膨胀,在全国范围内随意蔓延开来。一条红色的斑纹从怀俄明州的车页纳一直蜿蜒下行到得克萨斯州的艾尔帕索——这是塔格特泛陆运输的里约诺特线路。最近,又加了新的标记,这条红色条纹已经延伸到艾尔帕索以南的地点——但是,艾迪·威勒斯的目光刚刚触及那一点,便急忙转开了视线。
他看着詹姆斯·塔格特,说道:“是关于里约诺特线路,”他察觉到詹姆斯·塔格特的目光下垂到了桌子的一角。“我们又出了一起事故。”
“铁路事故每天都在发生。你非得拿这个来烦我吗?”
“你懂我的意思,吉姆。里约诺特线路不行了,轨道已经完蛋了,整条线路都是这样。”
“我们正在弄一条新轨道。”
艾迪·威勒斯继续说下去,仿佛那个回答根本不存在一样:“那条轨道完了。把火车开到那里没有意义。人们正在放弃使用。”
“在我看来,全国任何一条铁路都有几条支线运营亏损。我们不是唯一的一家。这是全国性的状况—— 一个暂时的全国状况。”
艾迪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塔格特最不喜欢艾迪·威勒斯的就是这样直视对方眼睛的习惯。艾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