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驱逐
逝了。
6日来了一位医生,是特拉利的那种行善的医生,即使赚不了钱也不拒绝给穷人看病。他像古代那样,骑马巡游在这荒僻的农村。正巧经过这里,小把戏认识他,在郡首府见过,这次望见他从大道经过,就求他进屋看看。医生进屋扫了一眼,只见这里一贫如洗,病人年事又高,又抑郁寡欢,恐怕朝不保夕。
这种状况,也难以向这家人掩饰,老祖母还能活多久,不是几个月,甚至不是几周,也只有几天了。她的头脑还完全清醒,而且保持到咽气的时候。她生为乡下女人,富有活力,经受多少苦难的磨硕,坚忍不拔,临终还要同死亡搏斗,这场面实在揪心。但是,人又要昏厥,呼吸停止,心脏也终于停止跳动了……
医生开了一剂药方,以缓和老人临终的痛苦,然后离开农场,他受行善的念头指引来到这里,给这农舍留下的是悲痛。
去特拉利抓药,来回要用24小时……但是,拿什么付药钱呢?……交过捐税,钱就光了,全家只靠自家产的蔬菜维持生活,什么也没有买。抽屉里一个先令也没有了。家俱衣物全已变卖,再也没有什么可卖的了……穷困到了黑暗的极限。
小把戏这才想起来,安娜·威斯顿小姐在利默里克剧院给他那枚金币,还一直放在那里,就那女演员来说,纯粹是开玩笑,但是他却认真扮演西波,认为这钱是应得的。因此,他将金币小心放在钱柜里,也就是他放石子的那个陶罐里。……而此刻,他还能希望将来有一天,那些石子会换成便士或先令吗?
农场里没人知道小把戏有这枚金币,他有了个主意,要用这钱给老祖母抓药。这至少可以减轻她的疼痛,也许能多活一些日子,谁知道呢?……还兴许好起来……尽管人已不行了,小把戏还总抱有希望。
他决意执行这个计划,但是不露一点儿口风。不容置疑,他用这钱做什么,这是他的权利。不过,时间紧迫,不能迟疑了。因此,他打算夜间出发,免得让人看见。从这里到特拉利,一个来回24英里,对一个孩子来说,路程太长了,可是他想都没有想。平日,他不守在老祖母身边的时候,就到外面守望,跑出一两英里,监视大路,看那代理人是否带人来驱逐这一家人,警官是否带人来抓马道克,因此他去抓药,至少一整天不照面,别人会留意吗?
第二天,1月7日凌晨两点钟,小把戏吻了吻昏睡的老奶奶,没有把他弄醒,轻轻推门出了房间,抚摸一下伯尔克,狗迎上来,仿佛问他:“带我走吗?”不行!他要把狗留在农场,在他外出这段时间,万一有可疑的,忠实的狗就会发出警报。他穿过院子,打开栅门,就独自走上前往特拉利的大道。
天还一片漆黑。现在是1月初,冬至刚过3周,这里又地处西径52度,北纬53度,太阳要很晚才能从西南地平线上升起,早晨7点钟,山顶才刚刚染上曙光。小把戏乘黑夜大约走了一半路程,他并不害怕。
天气特别晴朗,也特别寒冷,虽然只有零下12度,星斗满天,闪闪烁烁,大路一条白线,一望无际,仿佛由雪光照亮。咯咯的脚步声非常清脆。
小把戏凌晨两点动身,打算开黑之前返回。根据他在本子上的计算,8点钟能到特拉利。6小时走12英里,对一个脚力好不怕累的小男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特拉利歇两小时,找一家小酒馆,花两三个便士,吃一块面包、一块奶酪,喝半升啤酒,然后抓了药,大约10点钟再上路,赶在晚半晌返回。
这项计划安排得很好,不出意外情况他就要严格执行。路好走,天气有利,可以加快脚步。他庆幸寒冷将大风压下去了。
的确,如果凛冽的西风夹着雪粒抽打,小把戏就不可能顶风赶路。老天帮忙,他真感谢上帝。
当然,他也怕路遇危险,万一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