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会议桌上相互介绍时,勒伯尔大致记住了他的名字是森克莱·德·维劳本。这位上校停在矮小而圆胖的勒伯尔面前,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看不起的目光看着他。
上校说:“队长,我希望你的调查能取得成功,而且要快。我们总统府的人员将密切注视你的进展。假如你抓不到这个匪徒,我敢保证你会得到……报应。”
他转过身去,昂首阔步地走下楼梯向门厅扬长而去。勒伯尔一言不发,只是眨了几次眼睛。
自从克劳德·勒伯尔作为一名年轻的侦探在诺曼底加入第四共和国的警察部队以来,这二十年间使他获得成功的一个因素,就是他善于赢得人们的信任,人们愿意向他交心。他尤其善于使普通老百姓开口,使那些平时害怕和讨厌警察的下层平民也无拘无束地向他吐露他们的想法和怀疑。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全靠他的那副平凡,甚至有点窝囊无能的外表,仿佛他也和他们一样,是这个世界上老受压迫和欺骗的人。
勒伯尔不像布维埃那样是个仪表堂堂的彪形大汉,而那种外表似乎才是法律权威的传统形象。他也缺乏现在大批拥进警界的新一代警探所特有的那种本领:巧言令色,虚张声势,动不动把证人恫吓得发抖或痛哭流涕。
他意识到,在任何社会中,犯罪行为的受害者或目击者一般总是那些小人物,比如店老板、售货员、邮差或银行职员。他能让这些人开口,他自信有这个本领。
其中原因之一还在于他的个头。他是个小个子,在很多方面都很像漫画家笔下怕老婆的人的形象。尽管同事中谁也不知道,事实上他确实有点惧内。
他不修边幅,一套皱皱巴巴的便服,一件风衣。他的举止温驯,似乎总带有几分歉意。当他向一位证人询问情况时,他的态度让对方感到,与他们曾经和法律打交道时受到的对待真有天壤之别。于是那位证人不禁对这位侦探大有好感,想求得他的庇护,以免再受到那些下级警探的粗暴对待。
当然,还有其他的因素。他曾经是欧洲最强大的刑警队的凶杀处处长。他在名声卓著的法国司法警察署刑警大队当了十年侦探。在他那随和朴素的外貌后面,则是一个精明的头脑,并在执行任务时坚决拒绝任何恫吓或干扰。
他受过法国最凶狠的黑帮头目的威胁,他那飞快的眨眼动作使他们错认为他接受了他们的警告。只有在事后犯人进了监狱,有空闲来思考时,他们才发觉低估了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和那撇小胡子。
他曾被有钱有势的人威胁过两次。一次是一个工业家,仅仅让他看一眼稽查员写的证词,就要他判一名低级职员贪污罪。另外一次,是一个花花公子要他终止调查一个青年女演员服毒致死的案件。
第一案,在对那位工业家的事务做了多方调查之后,发现了别的更为严重的经济漏洞,而这些漏洞显然与那名低级职员毫无关系。结果,那位深感懊悔的工业家未能及时脱身前往瑞士。第二案是以那位社会名流长期入狱而告终,使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追悔过去不该在他那维克多·雨果大街的顶楼公寓里指挥一个犯罪集团。
克劳德·勒伯尔对傲慢的森克莱上校的言谈,只是像小学生那样眨眨眼睛,一言不发。
当莫里斯·布维埃和他会合时,会议室里已空无一人。
布维埃笨手笨脚地拍拍勒伯尔的肩膀。“得了,得了,我的小克劳德,就是这么回事,什么?好了,是我提议由司法警察署受理这事的。这事只能这么办。别的人只是没完没了地空发议论而已。来吧,咱们在车里聊聊。”他带头走下楼梯,两人爬进等在院子里的雪铁龙汽车的后座。
时间已过9点,天边的一抹深紫色是白昼留下的惟一痕迹。布维埃的汽车驶过马利尼大街和波伏广场,勒伯尔望着右边爱丽舍大街上光彩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