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威棒变扬威棒
但是,武松今天好像也是铁了心要自找打。武松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
两边看的人都笑。
这武松,本来今天是要给他一顿杀威棒,是要杀杀他的威风,让他以后老实点。他倒把这个场合变成了他自己的表演场,反而在这里给自己做宣传,扬自己的名,显自己的能,摆自己的谱,立自己的威。而且,演的激情四溢,旁人简直按捺不住。
管营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
一般情况下,为了捞钱,也为了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牢城营的管营,对于不孝敬银子的囚犯,这一百杀威棒,那是有条件要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打。这样,才能使牢城营的犯人人人自危,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培育一心讨好差拨、管营的“良好狱风”。
而今天,情况完全颠倒过来了:是,有条件不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不打。
还是这个管营有经验。武松完全不给他不打的理由,而他偏偏从这种完全违背人情之常的举动里找到了理由:哪有一心讨打的人呢?他一定是害热病热疯了。
既然如此,按规定,可以寄打。
武松莫名其妙地免了一顿看起来决逃不过的毒打。这令人非常奇怪。管营为什么要如此关照他呢?武松痛骂差拨,差拨大怒而去,是否就此定下了什么杀害武松的阴谋?
三四个军人又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众囚徒也觉得实在不可解,都来问道:“你莫不有甚好相识书信与管营么?”武松道:“并不曾有。”
众囚徒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来结果你。”
原来如此!
武松道:“还是怎地来结果我?”
众囚徒道:“他到晚把两碗干黄仓米饭来与你吃了,趁饱带你去土牢里,把索子捆翻,着藁荐卷了你,塞了你七窍,头朝下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
武松道:“再有怎地安排我?”
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捆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
众人说犹未了,只见一个军人托着一个盒子入来,问道:“那个是新配来的武都头?”
武松答道:“我便是!有什么话说?”
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
说来就来了!
武松看时,却不大像,不是什么难以下咽的干黄仓米饭,而是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面,还有一大碗汤。武松寻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来对付我?我且落得吃了,却再理会!”
武松把那镟酒来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坐在房里寻思,冷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付我!”
到了晚上,那个人又送晚饭来,更加的丰盛。武松见了,暗暗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来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回去了。
不多时,那个人又和一个汉子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热水,来侍侯武松洗浴。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来下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
武松跳进浴桶,两个人站在一旁,递衣递手巾,帮着擦水,穿了衣裳。然后一个倒了洗澡水,一个便把纱帐将来挂起,铺了藤簟(席子),放个凉枕,请武松安歇,也回去了。
武松把门关上,拴了,放倒头自睡了——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