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星期二
“我记起有一个孩子。”
他坐回到他的椅子里,瞪大了眼睛,接着闭得紧紧的。他吸了口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真的吗?”我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如果他现在撒谎,那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我想。我猜会跟他吵架,或者无法控制地、狂风暴雨地把一切一股脑告诉他。他睁开眼睛正视着我。
“是的。”他说,“是真的。”
他告诉了我亚当的事,一阵宽慰淹没了我。宽慰,但也混杂着一丝痛苦。这么多年,永远地寻不见了。所有这些我记不起的时刻,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我觉得心中萌生了渴望,它在成长,长得这么茁壮,似乎会吞没我。本告诉我亚当的出生、他的童年、他的生活。他是在哪里上的学,在学校表演过的基督诞生剧;他在足球场上和跑道上的精彩表现,考试成绩让他多么失望。他的女朋友们。有一次他把一根卷得不怎么像样的雪茄当成了大麻。我问本问题,他一一回答;谈着他的儿子他似乎很高兴,仿佛他的情绪被回忆赶走了。
我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一幅又一幅画面从眼前飘过——画面中是亚当我和本——但我无法辨认它们是虚构还是回忆。当他讲完时我睁开了眼睛,有一会儿被面前坐着的人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他已经变得如此苍老,跟我想象中的那个年轻的父亲有多么不一样。“不过我们家没有他的照片。”我说,“哪里有没有。”
他的模样有点别扭。“我知道。”他说,“你会难过。”
“难过?”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许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我亚当的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一脸沮丧、精疲力尽。我有种内疚的感觉,为了我现在对待他的方式为了我日复一日如此对待他。
“没关系。”我说,“我知道他死了。”
他看起来又惊讶又迟疑:“你……知道?”
“是的。”我说。我要告诉他我的日志,还有以前他已经告诉过我一切,但我没有。他的情绪似乎仍然很脆弱,气氛仍然紧张。这个话题可以等等再说,“我只是感觉到了。”我说。
“这是有道理的,以前我告诉过你。”
这是真的,毫无疑问。他告诉过我,正像他也告诉过我亚当的生活。可是我意识到一个故事感觉那么真实,另一个却并非如此。我意识到自己不相信儿子死了。
“再跟我讲一次。”我说。
他告诉了我那场战争,路边的炸弹。我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听着。他讲到了亚当的葬礼,告诉我人们在棺木上鸣过炮,上面盖着英国国旗。虽然那副场面对我来说那么艰难,那么可怕,我还是努力回想着。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我想去那里。”我说,“我想去看看他的坟墓。”
“克丽丝。”他说,“我不知道……”
我意识到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我必须亲眼看到儿子已经死了的证据,否则我会永远抱着他还没有死的希望。“我要去。”我说,“我必须去。”
我还以为他会说不行,可能会告诉我他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它会更加让我难过。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做呢?我要怎么逼他呢?
可是他没有。“我们周末去。”他说,“我答应你。”
宽慰夹杂着恐惧,让我麻木了。
我们收拾了餐盘。我站在水池边,他把碟子递给我,我将它们浸进热热的肥皂水里刷干净,又递回给他让他晾干,在此过程中一直躲着自己在玻璃里的倒影。我逼着自己去想亚当的葬礼,想象着自己在一个阴天站在青草上,在一个土堆的旁边,看着地上的坑里悬吊着一副棺木。我试图想象齐齐响起的炮声,在一旁演奏的孤独的号手,而我们——他的家人和朋友+默默地抽泣着。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