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漫天芦花
没有来,说是生病了,他们那派来的是红眼珠。红眼珠做人乖巧些,同白秋在表面客套上还过得去。他见大家都推举白秋,也说只有白秋合适些。
白秋却说,感谢各位兄弟的抬举。但这个头我不能当,我也劝各位兄弟都不要当这个头。白秋这么一说,大家都不明白。有人还怪他怎么一下子这么胆小了。
白秋说,我讲个道理,大家在社会上混,靠的是有几个好兄弟。我们若有意识地搞个组织,要是出了个什么事,公安会说我们是团伙,甚至是黑社会。这是要从重处理的。我们自己就要聪明些,不要搞什么帮呀派呀。只要朋友们贴心,有事大家关照就行了。不是我讲得难听,兄弟们谁的屁股上没有一点屎?要是搞个帮派,不倒霉大家平安,一倒霉事就大了,这个当头的头上就要开花!我反正不当这个头。不过有句话,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我今后有事拜托各位的话,还请给我面子。
于是这次草坪会议没有产生盟主。尽管白秋死活不就,但这次碰头以后,他还是成了城里各派兄弟心目中事实上的领袖。只是没有正式拜把,他自己不承认而已。
兄弟们的推崇并没有给白秋带来好的心情。三猴子和马有道他都报复过了,这也只是让他有过一时半刻的得意。他现在感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空虚和无奈。想命运竟是这般无常!人们公认的白河才子,如今竟成了人们公认的流氓头子!想着这些,白秋甚至憎恨自己所受的教育了。他想假如自己愚鲁无知,就会守着这龙头老大的交椅耀武扬威了,绝无如此细腻而复杂的感受。但他毕竟是苏白秋!
白秋的天都酒家生意很红火。晚上多半是兄弟们看店子,他总是在芳姐那里过夜。只是时时感到四顾茫然。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同芳姐不会长久的。毕竟不现实。但芳姐的温情他是无法舍弃的。芳姐不及秀儿漂亮,可他后来真的再也没有同秀儿睡过觉。秀儿也常来找他,他都借故脱身了。只要躺在芳姐的床上,他就叫自己什么也别去想。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醉心甜蜜事情了,他总是在芳姐的呢喃中昏睡。似乎要了结的事情都了结了,是否以后的日子就是这么昏睡?
白秋时不时回家里看看,给妈妈一些钱,或是带点东西回去。妈妈见白秋正经做事了,心也宽了些。他同妈妈倒是有些话说了,同爸爸仍说不到一块儿去。有回猛然见爸爸背有些驼了,胡子拉碴,很有些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就隐隐沉了一下,想今后对爸爸好些。可一见爸爸那阴着脸的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那天晚上他很早就去了芳姐那里。路过白一家门口,又听见白一在弹那支无名曲子。他禁不住停了下来,感觉身子在一阵一阵往下沉。犹豫了半天,他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正好是白一爸爸开的门,笑着说声稀客,脸上的皮肉就僵着了。白一听说是白秋,立即停下弹琴,转过脸来。白一脸有些发红,说,白秋哥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玩呢?白一爸爸就说,白秋是大老板了,哪有时间来陪你说瞎话?
白秋听了瞎话二字,非常刺耳,就望了一眼白一,白一也有些不高兴,但只是低了一下头,又笑笑地望着白秋。
白秋总是发生错觉,不相信这双美丽的大眼睛原是一片漆黑。
说了一会儿闲话,白一爸爸就开始大声打哈欠。白秋就告辞了。
一路上就总想着白一的眼睛。他想这双眼睛是最纯洁的一双眼睛,因为它们没有看见过这个肮脏的世界。似乎也只有在这双眼睛里,白秋还是原来的白秋。
这个晚上,芳姐在他身下像只白嫩的蚕,风情地蠕动着,他的眼前却总是晃动着白一的眼睛。那是一双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又什么都能透穿的眼睛!
他发誓自己今后一定要娶白一!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水一般从窗户漫过来,白秋恍惚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