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美一人
笑道:“谁那么傻,用块好玉只换个西瓜?”老圃嘿嘿笑道:“说了你也不信,是个渴极了的北方客。”走得近些,看清张士师挑中的西瓜,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连连摇头道:“这个瓜可不行!这几个大瓜都不行!韩相公府上半个月前就已经预买了!”张士师心中一动,问道:“韩相公是前任兵部尚书韩熙载么?”老圃点头道:“正是。一会儿等到日头落山,小老儿便要摘下瓜来送去韩府呢。”
张士师听了不禁大奇,特意问道:“老圃是要亲自送瓜去聚宝山韩府么?”他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老圃从来只就地卖瓜,现在竟说要送瓜上门,而且瓜地在北门外,聚宝山在南门外,须穿过整个金陵城,这对一直连帮工都舍不得请一个的老圃来说,岂不是一件绝新鲜的事?
却听老圃哀叹道:“唉,都怪小老儿糊涂,答应了秦家娘子……”张士师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又是秦蒻兰!”只听老圃道,“她再三哀告,说韩府人手不够,我一时心软,竟然顺口答应她可以送瓜去聚宝山。说起来真令人难以置信,这韩相公都快要当上宰相了,府里也不多请几个仆人,凡事还总让秦家娘子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张士师心想:“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女子这般貌美,当家却与一般妇道人家无异,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一边想着,一边另挑了两个西瓜。
老圃犹自埋怨道:“典狱君你瞧,我儿子到西城外杏花村探望他岳父还没有回来,今日无人替小老儿,待会儿我一走,那几个偷瓜的小贼准保要趁没人的时候来偷瓜。”一边说着,一边拍打自己的额头,露出深悔不及的样子来。他确实是后悔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替秦蒻兰送瓜,此时更是有意装出这副夸张的样子来给人看,因为自打他认出张士师开始,心中便早有了盘算。
张士师却不知对方肚子里的小小伎俩,见到他的逼真样子,忍不住又想道:“这秦蒻兰果然不但花容月貌,而且心计深重!也难怪老圃会迷迷糊糊地中计,想那宋朝使者陶谷乃非等闲之辈,还不是照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手。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平民百姓呢。”
正闷闷想着,却听见老圃又道:“典狱君,今日天热,来买瓜的人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一个,不知可否代小老儿往韩府送一趟西瓜?当然,决计不会让典狱君白跑,这地里的西瓜,典狱君随便挑上几个搬回家去,不收一文钱。”
他心思机敏,早已经飞快地算计过:若是他自己去送瓜,瓜田准保被小贼偷个乱七八糟,那损失可就不止几个西瓜了,是以送几个西瓜给张士师还是合算的。何况张士师只有一双手,这一趟他只能送瓜到聚宝山,至于当作他酬劳的瓜得日后再取,保不齐他忘记了,或是嫌麻烦不愿意出城,又或者等到六月廿四“荷诞”观莲节后他才想起来,那时候满地西瓜早卖完了,如此这般,岂不是连几个西瓜的路费都可以省下了?
张士师哪里想得到对方在瞬间已经将各种利弊算得一清二楚,只为难地道:“老圃……”他嘴上打算直截了当地拒绝,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种冲动,渴望能再见到那个谜团一般的美人,送瓜其实就是最好的机会。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从在金陵酒肆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再也放不下她,他之前一直刻意想象她的坏处,就是怕自己会就此痴恋上她,而她跟他显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顿了顿,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婉言谢绝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因为家父……”一语未毕,便望见老父亲张泌与一身女道士装扮的耿先生正朝瓜田走来,不由愣在了当场。
张泌年近六十,须发全白,但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他的容貌服饰均极为平常,走在大街上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江东老汉,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惟有当他那一双总是眯缝起的眼睛突然睁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