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水西瓜
了从容的姿态。当她见到李云如那副挑衅表情时,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那点儿心思,心想:“你当是我小气不愿借你么?那罗纹琵琶早就躺在了当铺里,不然这些日子府里哪来的伙食费?”表面也不告知真相,只微笑道:“那要恭喜妹妹了。”
李云如道:“过几日再开夜宴,蒻兰姊姊一定要指点小妹一二。”虽志得意满,话却说得颇为诚恳,毕竟在秦蒻兰面前,她还不敢太造次,也自知无力与其争锋,若换了对象是王屋山,这“指点一二”就完全会是另外一种语气了。秦蒻兰只淡淡道:“指点可不敢当。德明长老是稀客,请上座吧。”
诸人这才如梦初醒,不过均与德明不熟,又因对方高僧身份,当此场合,不知道该如何出言招呼合适,也多少有些困惑:为什么韩熙载会邀请一名僧人出席今晚夜宴,须知他之前被免去兵部尚书一职,多少与佛教有关。
当今国主李煜佞佛成癖,在宫中大建佛寺,广募僧人,每遇斋食之日,凡诸郡上报死刑犯,均在佛像前点灯,称为“命灯”,能达旦夕者免死。那些被依法判了死刑的富商大贾往往厚赂宦官暗中为其续灯,因此而得免死者不计其数。对于犯罪的僧人,也不依法律制裁,只让他们诵经念佛后赦免。一些不法之徒见当和尚有利可图,争相剃度出家,如今这金陵城中佛寺众多,大小僧众多达一万余人,其中多有贪赎淫邪之辈,均由朝廷出钱供养。韩熙载上书力谏,奏书中颇多直言讥诮之语,惹怒了李煜,以其行为放荡、有失大臣礼仪的罪名免去了他的官职。此事又牵扯到监察御史柳宣,柳宣素来反感韩熙载生活放纵,多次上书弹劾,因而韩熙载罢职被认为是柳宣进了“谗言”的缘故。柳宣为了表明自己公正无私,多次上书为韩熙载鸣冤,请求官复原职。李煜不胜其烦,斥责道:“你又不是魏徵,为何频好直言?”柳宣丝毫不让,回答道:“臣当然不是魏徵,可陛下也不是唐太宗。”李煜无言可对,然则始终不肯起用韩熙载,虔诚礼佛照旧。
按理来说,这德明应该正在韩熙载所痛恨者之列,因为当初渡江南下向李煜讲述六根四谛因果循环之说、劝其向佛的“罪魁祸首”正是德明。但不知道为什么,韩熙载被罢官后反倒与德明多有来往。尽管他素有言行“不拘常理”之名,但此举还是令旁人大惑不解,有人推测他是想借德明之手官复原职,有人说以他清高之为人谅来不至于此,甚至连朱铣、陈致雍这等夜宴老友亦不解其意。
而德明见到眼前一派珠璧交辉、珠歌翠舞景象,自己似乎也觉不妥,颇现局促之色。还是韩熙载抢上前来,双手合拢,向德明作“佛印”之状,笑道:“长老,你可是姗姗来迟了。”德明忙还了一礼,歉然道:“贫僧出城时已经夜禁,出南门时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抱歉得紧。”
虽费了一番工夫,毕竟最终还是出城了。众人听说他竟然可以在夜禁关闭城门后照常出城,暗忖自己在目前形势下尚无此等本事,不免心中有些愤愤起来。尤其是朱铣、陈致雍更是不平,僧人素来在金陵城内享有特权,若真是到了宋兵压境的那一天,他们能保得南唐一方平安么?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了,较之周文矩、顾闳中乍然现身时的冷清,更多了几丝对立的情绪。陈致雍更是心想:“倘若张洎在此,多半已经出言讥讽了。”
德明既是得道高僧,又有南北漫游的丰富经历,人情练达,一眼就能洞悉这些人眼中又是吝嫉又是气郁的复杂情感。然而,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他呢?而今南唐经济凋敝、强敌压境,这些自命不凡的官僚还不是一样沉湎酒色、无所作为?他心中有所慨叹,表面却若无其事,笑道:“贫僧既错过了开场,下面的可不能再错过了。各位请继续,别坏了雅兴。”
众人听他对夜宴饶有兴趣,毫无出家人的澹泊,均心下想道:“什么得道高僧,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