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外面天色渐暗,熟食店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听到车开过广场的声音,但那位司机却注意到了霍华德·莫里森的巨大身影在乳白色百叶窗后移动。加文踩下油门,急切地要见到玛丽。她在电话里听上去十分绝望。
“谁会做这种事?是谁?谁这么恨我?”
“没有人恨你,”他说,“谁会恨你呢?待在家里……我马上过来。”
他把车停在玛丽家外面,摔上车门,快步走上小路。没等他敲门,她就把门打开了。她又哭肿了双眼。她穿着一条及地长的羊毛晨衣,看起来更加娇小。这身打扮毫无诱惑力可言,与凯那件红色和服式睡衣截然相反,但正是它的简单和朴素,代表了新一层面的亲密。
玛丽的四个孩子都在起居室里,于是玛丽示意他到厨房里去。
“他们知道吗?”他问。
“弗格斯知道。有个同学告诉了他。我叫他别告诉弟弟妹妹。说老实话,加文……我忍无可忍了。那种恶毒的——”
“那不是真的。”加文说。然而下一刻,好奇心占据了他。“是吗?”
“当然不是真的!”她气愤地喊道,“我是说……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认识那女人……但让他那样说话……借他的口来说那样的话……那些人就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她再次哭了起来。加文觉得在她衣冠不整的时候拥抱她不合适,转眼他就庆幸自己还好没这么做,因为下一秒,十八岁的弗格斯就走进了厨房。
“嗨,加文。”
男孩看起来很疲倦,比他的真实年龄显大。加文看着他用一条胳膊搂住玛丽,然后玛丽把头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的用鼓囊囊的袖子擦擦眼睛。
“我认为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没有任何前奏的,弗格斯对他们说,“我又看了一遍,这个帖子的风格不一样。”
他把帖子的内容存在了手机上,现在掏出手机,大声念了起来:
“‘教区议会议员帕明德·贾瓦德医生,装作对本地区的穷人和需要帮助的人十分关心,其实一直暗藏秘密的动机。直到我死时——’”
“弗格斯,不要念了,”玛丽跌坐在餐桌旁,“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还有他的文章出现在了报纸上。”
她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加文注意到《亚维尔公报》放在桌上。他从来不看那份报纸。没有征询意见,也没有事先招呼,他便走到橱柜边,给她调一杯饮料。
“谢谢你,加文。”加文把玻璃杯塞进她手里时,她口齿含糊地说道。
“可能是霍华德·莫里森,”加文推测,同时在她身边坐下,“根据巴里以前对他的描述来判断。”
“我不这么认为,”玛丽揉揉眼睛,说,“这件事太残忍了。在巴里还——”她打了个嗝,“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坏的事。”接着,她凶巴巴地对儿子说,“把报纸扔掉,弗格斯。”
男孩看上去既困惑又受伤。
“上面有爸爸的——”
“把它扔掉!”玛丽的叫声有些歇斯底里,“我想读的话可以在电脑上看。那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当天!”
弗格斯从桌上拿起报纸,站着看了母亲一会儿,后者再次把脸埋在了手里。瞥了加文一眼后,弗格斯拿着《亚维尔公报》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当加文推测弗格斯不会再回来后,他伸出一只手,安慰地摸摸玛丽的胳膊。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报纸从桌子上拿走后,加文觉得快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