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餐桌的位首,夹在她自己和他的奶奶之间,如果他哪顿饭没有吃两碗,母亲就会很伤心。就这样,他逐渐地、平稳地填满了两个女人之间的空隙,十二岁时就跟那个离开他们的男人一样重了。霍华德慢慢地把好胃口跟男子气概联系在了一起。他的大块头是他区别于其他人的显著标志之一。这个特点是欣然培养出来的,是爱他的女人们创造的,而“说死你”却想剥夺他这个乐趣,这正是那个一贯让人扫兴的女人的风格。
然而,在某些脆弱的时刻,比如呼吸或行动困难时,霍华德也感到害怕。雪莉尽可以表现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过危险,但他记得心脏搭桥手术后在医院里度过的漫漫长夜。那时,他无法入睡,整夜担心自己的心脏会停止跳动。无论什么时候见到维克拉姆·贾瓦德,他都会想起那些长长的棕色手指真的碰触过他赤裸的、跳动的心脏。每次与医生见面时,他表现出的友好和亲热都是源于他心底原始而本能的恐惧。手术后医生们告诉他,他需要减轻体重,但因为不得不靠医院里可怕的食物过活,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掉了两英石③。出院后,雪莉便专心把他掉的肉都补回来了……
③英石(stone)是一种重量单位,1英石=14磅或6.35公斤,多用来指体重。
霍华德又坐了一会儿,享受着使用吸入剂后感受到的呼吸顺畅。今天对于他意义重大。三十五年前,他以带着世界另一端美味珍馐归来的十六世纪探险家的气魄,把精致的饮食引入了帕格镇,而帕格镇,经过最初的警觉,很快便好奇而羞涩地开始打听他的聚苯乙烯饭盒。他伤感地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她生前很以他和他蓬勃兴盛的生意为傲。他真希望母亲能够看到咖啡馆。霍华德用力把自己从椅子里拽起来,从挂钩上取下猎鹿帽,小心地戴到头上,像是给自己加冕。
八点半的时候,咖啡馆两位新的女招待一起出现了。他为她们准备了一份惊喜。
“给你们。”他说,同时把制服递给她们:黑色的裙子搭配满是褶边的白围裙,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合身的。莫琳认为她知道你们穿多大的。她自己也穿了一套。”
当莫琳大步从咖啡馆走进熟食店,微笑着出现在她们面前时,盖亚好不容易才憋住笑。莫琳在黑丝袜下踩了一双爽健牌便鞋,裙子在她满是皱纹的膝盖上方两英寸处戛然而止。
“姑娘们,你们可以在员工休息室换衣服。”莫琳指指霍华德刚刚走出的房间。
盖亚站在员工洗手间旁边,已经开始脱牛仔裤了,突然看到了苏克文达的表情。
“怎么了,苏克斯?”她问。
这个新的昵称给了苏克文达勇气说出她本来无法出口的话。
“我不能穿这个。”她小声说。
“为什么?”盖亚问,“不会难看的。”
但那条黑裙子是短袖的。
“我不能。”
“可是为什么——哦天啊。”盖亚说。
苏克文达已经把运动衫的袖子卷了起来。她胳膊的内侧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疤,还有触目惊心的新伤痕从手腕划到上臂。
“苏克斯,”盖亚轻声说,“你在干吗,伙计?”
苏克文达摇摇头,眼睛里噙满了泪。
盖亚想了一会儿,说:“明白了——过来。”
说着,她脱下自己的长袖T恤。
门被重重推了一下,没完全插好的门闩弹开了,满脸是汗的安德鲁搬着两大包厕纸进来了半个身子,被盖亚愤怒的叫声吓了个半死。他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正好撞到莫琳身上。
“她们在里面换衣服。”莫琳不满地说。
“是莫里森先生让我把这些放进员工休息室的。”
天哪天哪。她脱得只剩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