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无取信者也
终于把长谷雄的〈风中琴赋〉整首吟毕。
「真是好诗!」
说完后,接着叹了一口气。
「纪长谷雄啊!你的诗才可称得上当代第一啊!」
说出这句足以令长谷雄醺醺然的话。
看来这个人似乎很喜欢长谷雄的诗作,老早以前就背得滚瓜烂熟。
「三善清行的诗不坏,道真的诗境也很迷人。不过,清行过于自我显露,道真有如花团锦簇的诗句骨子里,看不到本然。当代首屈一指的诗人,非纪长谷雄莫属。」
对方如此断言道。
说得可真好!
这番话恐怕会教长谷雄的心雀跃不已吧!
发此言者,不知是鬼,还是何方神圣?
不过,这论调让长谷雄甚觉心有戚戚焉。
「我很尊敬你。我喜欢你的诗!」
「是吗?」
长谷雄抑制心中的雀跃,只简短答道。
太高兴啦!
高兴是高兴,以长谷雄的个性,即使被赞美也不会溢满笑容。他不希望自己的心为人所看透。
愤怒时也一样,完全抑制住表情。
如果对方不在场,长谷雄可能会笑呵呵地手舞足蹈吧!
应该说他可爱呢?还是不可爱呢?
「如何啊?」对方说道。「方才你作的那两句诗,让我来接下句,好吗?」
「下句?」
「嗯。我接一句,您再接下一句,然后我继续接下去。如何呢——」
哎呀!对方竟然提出要和长谷雄对句。
「想要一决胜负吗?」
又是决胜负吗?长谷雄心想。
对方于诗似乎颇有造诣,不过,若要说出胜负就扫兴了。
在夜晚的朱雀门下,和陌生者相遇、唱和,对方竟有此雅兴,实在有趣!这番兴致既风流又风雅,生出的喜悦也令人感到愉快。可是,若被说是决胜负——
长谷雄心想,那是不该说出口的事。
自己比任何人都在意胜负,这是长谷雄对自身的评价。不过,这件事却不曾说出口。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诗和别人的诗,到底谁的比较优秀。可是,这种事只能放在自己心里。
「请指教!」
对方好似双手作揖地说道。
也许长谷雄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许吧!
「那么——」
对方自顾自地吟出:
惜之不得
其意为:纵然怜惜梅花的散落,也是莫可奈何。
「如何?不坏吧!」又说道。
确实不坏。
若是自己,恐怕也是吟出同样趣旨的句子吧!
「这次轮到你了。」
对方一说,长谷雄吟道:
留又无谋
即使想把花留住,也是办不到的事。长谷雄把对方的趣旨又重复一次。
如此,就有一种自然的流动感。
接下来,不得不将这股流动感转个方向。
这既是对方的任务,也可一试其功力。
到底会如何接呢?——对方将决定诗的走向。这首诗是好是坏,全在下一句。
「该接了吗?」
对方答道,稍稍停顿后吟道:
故树下移座
「如何呢?」
不坏。
虽然稍有停顿,对方即使是鬼,也相当有才华。
「相当出色。」
长谷雄坦白地说。
「果真如此?」
声音中充满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