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房遗直站在门后。他看着高阳公主那艰难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她是在想方设法地糟蹋她自己。她这是在找死。
高阳公主扶着门框。房遗直最后还是走过去扶住了她。他在高阳的耳边说,你就那么恨我?高阳甩开他。什么也没说。
她一个人笨重地向院墙外她的马车走去。她费力地钻了进去。
那马车便在早晨的阳光里上路了。
房遗直站在那里。他看着那车队马群慢慢地远去,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他当初离开高阳公主回老家处理田产时的心情。
即或是车夫再小心翼翼,马车在山路上还是不停地颠簸着。高阳觉得不单单是她的孩子,连她的心也仿佛要被颠出来了似的。此时正值初夏时节,尽管终南山的山路两旁已是满目青绿,且鸟语花香,高阳公主还是觉得周身很不舒服。她说车子里很闷,她喘不过气来。尽管已经穿得很单薄了,但她还是浑身冒汗。淑儿一直不停地为她擦着汗,又不停地让她喝水,可她依然觉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总之坐在车子里很难受。于是她想起了房遗直说过就是山路的颠簸,你都受不了。她确实受不了了。但是她心里却恨恨地。她为不幸被房遗直而盲中感到愤怒。
她只能不停地让她的马车停下来。
她在车停下来的时候急促地喘息着。
公主没有对任何人说,事实上她已经觉出她的肚子在一阵一阵地隐隐作痛。
多么可怕。
她还是预感到了什么。
她大口地喘气。她说这山上的空气不够用。她说车太颠簸了,想把她摔死。她还说我受不了了。天太热了。我知道我要死了。
淑儿说,那我们就回去吧。
不!高阳公主马上说,不,我非要上山不可!我宁可死在山上。
为什么要死呢?回去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知道,再晚我就见不到他了。让马车快点走吧。上天救我,辩机救我。
高阳就这样在颠簸的马车上缓缓地向山上行走着。直到深夜,他们一行人才赶到辩机的草庵前。
马车停在房前的空地上。这时候月明星稀,山中已变得十分凉爽,甚至有点冷。
大山中静极了。
沉睡中的辩机并不知道公主的到来。那草庵里黑蒙蒙的一片。
公主缓缓地走下马车。她要淑儿拿来铜镜,她想在月光下看看自己。但是她看不见。她扭转头问淑儿,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太乱了?
淑儿说,不,你只是太累了。
淑儿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我现在很难看,但我还是要见他。
像往常一样。这仿佛成了规矩。每次公主的马车在辩机的草庵前停下后,房遗爱都不再专门下马向公主告别,便带着他的一行人马继续向山顶的行宫进发。
这一次依然如此。
只是淑儿留了下来。
马蹄声哒哒。踏碎山中的长夜。
公主站在山的空旷和山的寂静中。被夜风吹拂着,直到房遣爱他们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高阳公主突然觉出了什么。她觉得她被注视着。那注视使她身心激动。她知道那是谁。她扭转身。她看见了木房子前的那黑色的身影。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那是他。她认识他的身形。她认识他的影子。她甚至认得他的每一根汗毛。
她向那黑色的人影伸出手臂。
她期待着她心中的那种相见的场面和激情。
但是没有。
辩机缓缓地走过来。他觉得每一次与公主重逢,都会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这中间隔着佛家的功课。佛家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