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照每次进香的先例,先是燃上一炷香,然后跪拜,然后磕头,祈求佛祖的保佑。她与回廊中的辩机擦肩而过。但是她没有理他。她穿过他去敬奉他的佛。她很平静很娴熟地做着那些佛事。她心中安宁毫无怨恨,她认为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她为此已经很感谢佛了。她是那么虔诚。
辩机甚至不懂她何以会那么虔诚。
然后她从那巨大的佛像前缓缓地站起来。高阳想,在佛像前她此刻也一定如辩机般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然后她穿过那渺小穿过那微不足道缓缓地走向辩机。她抬起头。她看见了辩机那双已经变得有些黯淡的蓝色的眼睛。她想那是因为岁月的磨蚀。他们四日相视,却默默无语。但高阳心中却有电流穿过。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预感。有时候,在美丽的黄昏里,他们会在会昌寺宁静的院落里散步。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似乎已并不急于跨进辩机的寝室。今天也是如此。今天他们也很想在这蒙蒙的雨中在会昌寺的威严与凄冷中散散步。他们不谋而合。辩机刚刚一转身,高阳公主便跟了上去。
这是他们多年相濡以沫的默契。
他们缓缓地走着。
在雨中。
他们不讲话。
他们这样走着。看尽了黄昏,直到沉沉的黑夜降临。
有时候,辩机会偶尔问起他们的孩子。他只是从佛心出发,所以他问起他的孩子就像是问起这人世间所有的孩子。辩机从未见过他的两个儿子。他也许心里也很想见到他们,但是他却从来不许高阳把他们带到寺院中来。罪孽深重,让佛惩罚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辩机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总是这么说。
而今天辩机却突然说,他是多想见见儿子们。他还说,他会在心里永远爱着他们。
他们缓缓地走。
雨依然凄迷。凄迷着伤感。
辩机又说,我们在一起也有八九年了吧。有了这八九年,有了你,我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高阳公主停了下来。她惊异地看着辩机。你怎么啦?怎么净说些这样的话?
不,没怎么。辩机解释说,他只是随便说说。他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确在这样想。他想让高阳知道他的心。
你的心?高阳走过去拦住了辩机。她说,说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知道就要发生什么了。别瞒着我。我害怕。
高阳拦住辩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辩机无法躲避那凄婉的审视。他迟疑着。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还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逃离这个女人,也没有勇气接受这个女人的绝望与悲哀。
他们继续缓缓地走。
雨不停。
然后高阳公主说,她觉得有些冷了。
最后他们终于回到辩机的那个简陋的小屋。屋内只有一张木桌,一张窄窄的木床。
油灯亮着。幽暗的火光跳跃着。小小的房间里因高阳的到来而顿时变得温暖。高阳公主身上散发着的那馨香飘溢在辩机简陋的房间里,那是种高阳和辩机都十分熟悉的氛围。
八九年过去,高阳公主已经出落成一个真正的美妇人。在辩机的眼中,她甚至比他当年在草庵中与她初见时还要动人。她的身体更加丰满,她的性格也变得平和。而最美的是她在渴盼肘所呈现出的那完美而优雅的姿态。那么轻柔的,那么令人心醉神迷。
辩机怎么能够抗拒?怎么愿意抗拒?
这一次,等到他们终于完成了喘息和呻吟,完成了撞击和接纳,辩机说,你决定吧。辩机鼓足了勇气,对那女人说,你决定吧,我的所有的一切我的生与死都握在你的手中。我爱你,听你的……
辩机永远不敢在乎静地面对高阳的时候,说出定然会使她伤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