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在高阳公主的盛怒之中,房遗直曾前来求见高阳。几年里他已不同高阳交往。特别是父亲死后,没有了家族的聚会,兄弟之间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分家是大势所趋。房遗直作为房家长子,只能是把这事承担下来。他自认为在分割父亲的遗产时,他是很公允的。他只想族人之间,平平和和。兄弟姊妹,各得其所。他把分割财产的清单提出来后,房家参与分割的亲属几乎没有异议,大家都欣然接受了那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房遗直没想到,高阳公主会事后跳了出来。
高阳公主纠缠的是房家齐州的田产。她耿耿于怀的还是房遗直身上那享有很高俸禄的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职。她说房遗直既然拥有了官职,他就该把老家的田产让出来。
恰恰是这样的两条理由。
恰恰是这样的两条使房遗直又回想起他与高阳公主的那个当初。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十几年过去,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和磨难之后,高阳却依然不能平息对他的刻骨仇恨。他并不知道,他是高阳此生所最最仇恨的两个男人之中的一个,高阳很多年来一直在巫术中诅咒着他。
他不知道这些。
他求见高阳公主。
他觉得有些事情是能够说清楚,也是能够商量的。
但是高阳不见。
高阳拒绝得很坚定,无论房遗直怎样地请求。他转而又提出要见房遗爱。他想兄弟之间总是可以商量的吧。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房遗爱竟也拒不相见。
房遗直很愤怒。几天前房遗爱还好好的,难道兄弟之间反目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在吃了闭门羹之后,房遗直也只能是拂袖而去,静候事态的发展。
而高阳公主在她的院子里大喊大叫。事已至此,她早就无所谓了。她怕什么。她又怕谁。她大骂房遗爱。她说她到底是大唐的公主。她说不要忘了,她的父亲虽然死了,她的哥哥却还坐在皇帝的椅子上。她要房遗爱到官府去告房遗直。她逼迫他。她问他你去不去。她说你若是不去,她就要把他身边的所有女人和奴婢都赶走,让他在家里当和尚。
房遗爱最怕的便是身边没有女人。他尽管能够做到不和高阳公主共枕,但却不能不和别的女人上床。淑儿等奴婢被捕杀后,房遗爱手下的女人几乎全军覆没。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房遗爱的西院里空空落落、冷冷清清。那一段痛苦的时光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房遗爱怕他从此以后没有女人,但他更怕的是他从此得罪了高阳公主。得罪了高阳就等于是得罪了主子。在与高阳公主做名誉夫妻的十几年中,房遣爱到底还是被驯养出了一颗奴才的忠心。
高阳的歇斯底里使房遗爱很害怕。他本来就没有主张,在高阳的谴责中,似乎也慢慢地觉得那家产分配欠公,觉得他哥哥是在欺侮高阳公主了。房遗爱同高阳尽管没有挚爱的肌肤之亲,但他简单的思维中还是把高阳当作了可以攀附的皇室的靠山。他知道,投有高阳公主也就绝不可能有他的驸马都尉、散骑常侍一类官位。而他哥哥冒犯了高阳公主,事实上也就危及到了他日后的生存。他是仰仗着高阳公主才得以在朝廷、在官场、在长安的社交界厮混的。否则他一个无能之辈,怎会如今天般出人头地呢?
循着一条思路琢磨下去,房遗爱更加觉出了他哥哥的歹毒。他想房家的好事全被他房遗直占全了,他不仅拥有太宗时给予他的银青光禄大夫的高官,高宗继位后,居然又让他担任了礼部尚书的要职。而他房遗爱得到了什么?不过一二闲差虚名罢了。
他想既然是你房遗直不顾手足之情,那我房遗爱还管什么兄弟之谊呢?
房遗爱受高阳公主的诱导,认为他确实吃了很大的亏。所以在房遗直求见高阳公主不成,转而想见见遗爱的时候,他也居然硬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