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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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已成空壳。
血肉已所剩无多。
那仅仅的最后的血肉最后的感情竟也要被那房遗爱无耻地剥夺。为什么?他为什么连她的三哥也要夺走?他为什么连吴王也不放过?
直到此刻,高阳才开始真正地恨着房遗爱。这也是个她生活中的男人,甚至,也算是她生命中的男人,因为她自从一沾上他就开始倒霉。如果说,在以前的那所有十几年的光阴里,她一直是可怜、同情,有时为着她与辩机的爱而感谢着房遗爱的话,那么当房遗爱为了求生终于丧尽天良地出卖了吴王恪后,她对他所有的感情就全都变成了仇恨。
很深很深的仇恨,还有蔑视。
他也算个男人吗?
高阳公主看不起这类小人这类奴才这类贪生怕死的草包。她恨不能朝廷判他五马分尸。她恨不能阉割了他,撕碎了他。他根本就不配做个男人,甚至不如一条狗。房遗爱是该遭千刀万剐的。可惜她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否则她会亲手把他宰掉。为她自己,更为吴王恪报仇雪恨。
她躺在那僵硬的石板地上,觉出了正有夜晚的寒霜冻上来,冻上来把她与那僵硬的石板地凝结在一起。
她知道无论怎样的奋争,如今他们已经回天无力。她感觉到了这一次长孙的反击是怎样地来势凶猛,咄咄逼人。已经不再是什么宫廷的游戏,也不再是她和房遗直之间私人的恩怨。一切都和生命相连,甚至将相连着无数条生命。
直到此刻,高阳才开始真正地也是第一次感到有些后悔。
这是她一生都不曾有过的一种对自身的怨悔。
她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能是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对房遗直莫名其妙的仇恨。她吵闹。她上告。她非要把这个一向对她忍让的男人逼到死角。她这样做着的时候竟然很快乐。她想她只有把他逼到死角才能迫使他反弹,迫使他也把她逼到一个不可回旋的死角,因此而感受意识中一种身临绝境的快感。这样才证明他们是势均力敌的,证明他们之间的争斗具有殊死拼搏的质量。她至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房遗直进行这种生死之拼。她恨他,但恨的成分又很复杂。她不希望他只是远远地躲在一边观望着她,不希望多少年来他对她不理不睬。她要他站起来反抗。她甚至希望他能像困兽一般反扑过来压在她的身上把她撕成碎片。她想她会在被撕烂中感受到那绝望中的辉煌。她渴望着被虐待被蹂躏。她的生命中总有种异常强烈的欲望。她要将那欲望释放。她要同那奋起反抗的房遗直同归于尽。
她原以为这是纯属她个人的事情。
但是不是。
她把这纯属私人的搏斗引到了朝廷之中。
她引火烧身。
不仅烧了她自己,并且殃及他人。
她最终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确乎是她始料不及的。而在那皇室的众多的无辜中,竟还有她最亲爱的三哥李恪。
她看见正是由于她的错儿,长孙无忌才铺开了那张大网。而他们这些宗室的只会说不会做只敢怒不敢言的无能也无用的一个个“吾辈”像麻雀一样,只能是束手被擒、坐以待毙。
居然。
是的,居然。
他们连远在吴国的李恪居然也不肯放过。
世界永远不属于无辜者。高阳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但是连无辜的恪也将被连坐诛杀,那事情就全然不同了,高阳的罪孽也就格外地深重了。
她竟不可以代恪去死。
她只有一条命。她只能死她自己的那条命。
没有人能再来救他们。
她所铸成的是大错,是千古之恨,是万古奇冤。
她原以为还有高宗李治。她原以为李治脆弱的血管里也同她同吴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