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庭院的樱花正开得美盛。安倍晴明坐在窄廊,与源博雅对酌。周围只有一盏灯火。
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背倚柱子,细长手指举着酒杯,不疾不徐地将酒杯送到红唇边。
啜饮酒的红唇,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有如菩萨像浮在唇边的那种微笑。那微笑隐约可见——类似樱花花瓣那抹若有还无的粉红。
晴明与博雅之间坐着一位服色白里透红的十二单衣女子,每逢两人的酒杯空了,便举起酒瓶为两人斟酒。
今晚,是博雅带酒来找晴明。
方才开始,博雅每喝一口便看看樱花,看了樱花,又微微叹气。
“博雅,你怎么了?”晴明问。
“没什么,晴明,只是那樱花……”博雅将酒杯搁在窄廊,望着庭院。
庭院有株古樱木。月光下,樱花花瓣正纷纷飘落。
“樱花怎么了?”
“就是,那个……”博雅支支吾吾。
“那个什么……”
“我是想说。每次看到樱花,总会情不自禁感慨万千地思考起人的生命,晴明……”
“人的生命吗?”
“就如樱花花瓣离开枝头一样,人的生命,也会如同风一般离开人的躯体……”
“……”
“就算风不吹,你瞧,樱花花瓣也会离开枝头……”
“……”
“人的生命也一样,无法永远驻留在人的躯体……”
“唔。”
“晴明啊,你和我,都是终将飘落的樱花。”
“……”
“不过,正因为是终将飘落的樱花,人才会眷恋这世间吧?正因知道自己终将死去,人才会眷恋他人,也才会深感笛声或琵琶旋律的美妙吧?”
博雅接过身边女子代为斟满的酒杯,直视晴明:
“晴明啊,能同你相知相识,我内心真的很高兴。”
晴明避开博雅的视线,呼唤身边女子:“蜜夜……博雅的酒杯空了。”
名为蜜夜的女子以眼神回应,再度为博雅斟酒。
“晴明,你又临阵脱逃了。”博雅说。
“临阵脱逃?”
“因为你先问我怎么了,我才正经回答你,可是,你现在却想转移话题。”
“我不是临阵脱逃。”晴明苦笑。
“看吧,你就是这样。”
“我又怎么了?”
“你刚刚笑了。”
“笑等于临阵脱逃吗?”
“不是吗?”
“你看,你又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眼神?”
“博雅,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这样直视别人。”
“这样看你,你会感到为难?”
“会为难。”晴明老实回答。
“你总算招认了。”
“嗯,招认了。”
“晴明。难得你那么坦白。”
“因为我不如你。”
“不如我什么?”
“我能够施行法术操纵鬼神,但是,你光是‘存在’,便能操纵鬼神。”
“我?操纵鬼神?”
“正是。博雅,你能够操纵鬼神。”
“我什么时候操纵鬼神了?”
“就是这样。”
“怎样?”
“博雅,正因为你浑然不知自己的力量,才能操纵鬼神。”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也无所谓。”
“喂,晴明啊,你是不是又想讲些乱七八糟的咒的比喻来骗我了?”
“没那回事。”晴明举起酒杯,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