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宝玉明珠弹章成艳史 红牙檀板画舫识花魁
来。宝廷心里一喜,直坐起来,忽听那婆子低低道:“那边学台大人安睡了?”那女子答着道:“早睡着哩,你看灯也灭了。”婆子道:“那大人好相貌,粉白脸儿,乌黑须儿,听说他还是当今皇帝的本家,真正的龙种哩。”那女子道:“妈呀,你不知那大人的脾气儿倒好,一点不拿皇帝势吓人。”婆子道:“怎么?你连大人脾气都知道了!”那女子笑道:“刚才我剥橘皮,不知怎的,丢在大人脸上。他不动气,倒笑了。”婆子道:“不好哩!大人看上了你了。”那女子不言语了,就听见两人屑屑索索,脱衣上床。那女子睡处,正靠着这一边,宝廷听得准了,暗忖:可惜隔层板,不然就算同床共枕。心里胡思乱想,听那女子也叹一口气,咳一回嗽,直闹个整夜。好容易巴到天亮,宝廷一人悄地起来,满船人都睡得寂静,只有两个水手,咿哑咿哑的在那里摇橹。宝廷借着要脸水,手里拿个脸盆,推门出来,走过那房舱门口,那小门也就轻轻开了,珠儿身穿一件紧身红棉袄,笑嘻嘻地立在门槛上。宝廷没防她出来,倒没了主意,待走不走。那珠儿笑道:“天好冷呀,大人怎不多睡一会儿?”宝廷笑道:“不知怎地,你们船上睡不稳。”说着,就走近女子身边,在她肩上捏一把道:“穿的好单薄,你怎禁得这般冷!我知道你也是一夜没睡。”珠儿脸一红,推开宝廷的手低声道:“大人放尊重些。”就挪嘴儿望着舱里道:“别给妈见了。”宝廷道:“你给我打盆脸水来。”珠儿道:“放着多少家人,倒使唤我。”嗤的一笑,抢着脸盆去了。宝廷回房,不一会,珠儿捧着盆脸水,冉冉地进房来。宝廷见她进来,趁她一个不防,抢上几步,把小门顺手关上。这门一关,那情形可想而知。却不道正当两人难解难分之际,忽听有人喊道:“做得好事!”宝廷回过头,见那老婆子圆睁着眼,把帐子揭起。宝廷吃一吓,赶着爬起来,却被婆子两手按住道:“且慢,看着你猪儿生象,乌鸦出凤凰,面儿光光嘴儿亮,像个人样儿,到底是包草儿的野胚,不识羞,倒要爬在上面,欺负你老娘的血肉来!老娘不怕你是皇帝本家,学台大人,只问你做官人强奸民女,该当何罪?拼着出乖露丑,捆着你们到官里去评个理!”宝廷见不是路,只得哀求释放道:“愿听妈妈处罚,只求留个体面。”珠儿也哭着,向他妈千求万求。那婆子顿了一回道:“我答应了,你爹爹也不饶你们。”珠儿道:“爹睡哩,只求妈遮盖则个。”婆子冷笑道:“好风凉话儿!怎么容易吗?”宝廷道:“任凭老妈妈吩咐,要怎么便怎么。”那婆子想一想道:“也罢,要我不声张,除非依我三件事。”宝廷连忙应道:“莫说三件,三百件都依。”老婆子道:“第一件,我女儿既被你污了,不管你有太太没太太,娶我女儿要算正室。”宝廷道:“依得,我的太太刚死了。”婆子又道:“第二件,要你拿出四千银子做遮盖钱;第三件,养我老夫妻一世衣食。三件依了,我放你起来,老头儿那里,我去担当。”宝廷道:“件件都依,你快放手吧!”婆子道:“空口白话,你们做官人翻脸不识人,我可不上当。你须写上凭据来!”宝廷道:“你放我起来才好写!”真的那婆子把手一推,宝廷几乎跌下地来,珠儿趁着空,一溜烟跑回房去了。宝廷慢慢穿衣起来,被婆子逼着,一件件写了一张永远存照的婚据。婆子拿着,扬扬得意而去。这事当时虽不十分丢脸,他们在房舱闹的时候,那些水手家人那个不听见!宝廷虽再三叮咛,哪里封得住人家的嘴,早已传到师爷朋友们耳中。后来考完,回到杭州,宝廷又把珠儿接到衙门里住了,风声愈大,谁不晓得这个祝大人讨个江山船上人做老婆!有些好事的做《竹枝词》,贴黄莺语,纷纷不一。宝廷只做没听见。珠儿本是风月班头,吹弹歌唱,色色精工。宝廷着实地享些艳福,倒也乐而忘返了。一日,忽听得庄仑樵兵败充发的消息,想着自己从前也很得罪人,如今话柄落在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