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的社会讽刺和象征含义
,不是因为梳妆台上摆列的化妆品之人工保养。她戴的首饰是至美的玉器,她梳的发式是高耸的“贵妃髻”。总之,华夫人的容貌是天然高雅气质的表征。相反的,万夫人皮肤粗劣,动过拉面皮手术,马上又松了下来。她喜欢浓妆艳抹,“蓝的,绿的,眼圈膏子那么擦着”。这样的相貌打扮,就给人粗俗之感,再加上她模仿日本人,“连走步路,筛壶茶,也那么弯腰驼背,打恭作揖”,又一心向往日本的东西,羡慕东京战后的繁华,这些都明白呈现出万夫人的功利观念和媚世态度。
如此,华夫人对万夫人之怀恨,象征意义不难理解。我们五千年积留下来的精神文化,当然不能原谅西方的功利观念。我们注重人情温暖的传统社会,当然免不得鄙视现今普及于世的机械化工业社会。
当我们了解了这一点,华夫人之一心一意要保留美色,就有了深一层的令人同情惋怜的含义。而当我们看到她,不得不委屈自己,勉强掐下极尊贵的“一捧雪”,任由万夫人插盆玩弄,我们心里怎能不感到难以忍受的辛酸刺痛!
“一捧雪”,就小说结构来论,是华夫人意识联想的轴心和转接枢纽。但就小说意义来论,却是《秋思》故事的主要意象。“一捧雪”和华夫人,花人互相比喻;而花的象征作用,正相当于华夫人一角的象征作用,同样影射我们国家和传统社会文化。当代表“现世”的万夫人取笑道:“你这些菊花真的那么尊贵吗?”作者赋予之含义,就显然不单指菊花,而引申到华夫人、我们国家、我们传统社会文化。<strike>http://rike>
“一捧雪”是“极尊贵的”“最上品的”白菊花。它发散出一阵悦人的冷香,花朵洁白纯净,“一团团,一簇簇,都吐出拳头大的水晶球子来了,白茸茸的一片,真好像刚落下来的雪花一般”。可惜“只是太娇弱了些”,在气候土质显然不合的台湾,“种下去,差不多都枯死了,她叫花匠敷了一个春天的鸡毛灰,才活过来,倒没料到,一下子,竟开得这般繁盛起来了”。但真的是“这般繁盛起来了”吗?这几十株由人工勉强培养出来的白菊,真的可比当年南京宅园里“招翻得像一顷白浪奔腾的雪海一般”的百多株“一捧雪”吗?
规模固然小了些,看起来好像还是可比的。可是实情如何?当华夫人满以为开得繁盛,用手拨开一些枝叶想采几株。
在那一片繁花覆盖着的下面,她赫然看见,原来许多花苞子,已经腐烂死去,有的枯黑,上面发了白霉,吊在枝杠上,像是一只只烂馒头,有的刚萎顿下来,花瓣都生了黄锈一般,一些烂苞子上,斑斑点点爬满了菊虎,在啃啮着花心,黄浊的浆汁,不断的从花心流淌出来。一阵风掠过,华夫人嗅到菊花的冷香中夹着一股刺鼻的花草腐烂后的腥臭。
这突然的发现,引起她片刻之间的领悟,恰似早先正当她沾沾自喜地欣赏自己华颜时,林小姐的翻找白发引起了她同样的领悟。自发的出现,使她悟到老之将至,腐烂花苞的发现,使她嗅到死亡的气息。如此,作者自然而然让华夫人从这股“刺鼻的花草腐烂后的腥臭”,联想到她那一度充满生命活力的丈夫,肉体的腐败死亡。值得注意的是,华夫人的白发,出现在她的“右”鬓。外表繁盛内里腐烂的“一捧雪”,种植在墙“东”一角。而华夫人在花园里闻到的一阵冷香,发源自背后方向,于是她“回头蜇了过去”。这些看似作者信笔写就的小节,细想起来都是很富有暗示含义的。
小说里另一个具有反讽意味的象征,即关于华夫人头上梳的那高耸的贵妃髻。
“林小姐,你瞧瞧,我实在不喜欢,”华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头转过来,转过去,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天我到百乐美去,我那个十三号又病了,是个生手给我做的头,一头头发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