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妙玉守庵从容镇定 凤姐扫雪痛心疾首
文玩尽赏王爷,王爷本以为在成瓷一档必有意外斩获,没曾想竟告阙如,难怪愠怒非常。长史官待王爷怒气稍平,回道:“查抄荣国府时,从王夫人陪房周瑞家,查到一个古董交易的账簿,周瑞交代说,是其女婿冷子兴,临时忘在他家的。从那账簿上看,冷子兴从一个庄户王姓人家,以一百两银子收得一只成窑五彩小盖锺,竟是稀世之宝!……”
王爷忙问:“那成窑五彩盖锺,我只在宫中赐宴时见过,民间从何而有?——现在何处,拿来我看!”
长史官退步躬腰答曰:“古董账上记得分明,已被缮国公家石光珠公子以三千两银子买去。”
王爷听了顿时大怒:“岂有此理!既如此,提他作甚?且那冷子兴另有罪行,已潜逃多时,就是逮他回来,那盖锺已归石府,又能怎样?”
卜固修忙趋前帮腔道:“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王姓人家既出手了一个盖锺,保不定就还有另外的,说不定除了盖锺,尚藏有更为珍奇的成瓷……”
长史官接上去回道:“此事我已提审荣府多人查明,那卖盖锺的叫王狗儿,是他岳母刘姥姥那年往荣府打秋风时得的,那盖锺并非荣府的,乃那大观园拢翠庵中妙玉所有,因那贾母用其吃茶时,将半盏茶赏给了刘姥姥,那妙玉嫌腌躜,不肯要了,就让那贾宝玉拿去,交给一个丫头,送给那刘姥姥了,像王狗儿那样人家,那里还能有别的成窑瓷。”
王爷便道:“听说那妙玉还藏有许多名瓷。你无论如何给我从他那里弄点来!如今圣上连大观园亦赏给我了,拢翠庵便是我的地盘,他到如今还未搬出去,难道耍赖在那里么?既在那里借住,拿出个成窑盖锺来充租金也是应该的。”
长史官道:“昨天我先派人去催他迁出,他那庵门紧闭,竟不理睬,后我亲去庵外督促,几乎将那庵门砸破,才有他那丫头开门回话,道他们师傅说了,庵中已按例进行过搜检,那荣府当年下的聘帖也交了,请勿再来骚扰。至于迁出,是早晚的事,只是当下尚未准备停当,一旦准备停当,自然知会你们。说完,竞将庵门砰的一声合拢,再推不开。”
王爷道:“岂有此理!推不开,就该翻墙进去!”
长史宫道:“早往墙里喊过这话,那丫头开后门还说,太上皇最尊佛祟道,强入佛门,你们就不怕忤逆太上皇么?想当年太上皇确亲自处置过官吏令下属翻墙入寺一案,惩罚十分严厉,王爷也是记得的。如是,且只好等那妙尼自己迁出。”
王爷道:“我倒要等他!他成什么了?去!再去跟他说,我明日亲去他那庵里,要查明他那些瓷器来历,若是那甄家或贾家的罪产,他代为藏匿,严惩不贷!”
长史官面现难色,王爷顺手从花梨大理石案上操起一柄金丝编就嵌有珊瑚玛瑙猫儿眼祖母绿的如意,用力一掷,骂了声:“废物!”扭身便走。
那如意先砸到一座西洋国自鸣钟上,将钟顶的旋转尖塔击落,又带倒了一架玻璃炕屏,再滑落到桌下的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上,敲碎了数寸珐琅,只听得嚯啷啷一片响声,吓得长史官、单聘仁、卜固修缩颈屏息、面面相觑,良久才回过神来。
越一日,拢翠庵里,竹丛青润,枫叶殷红,甬路洁净,秋菊怒放,掸堂里纤尘不染,观音大士瑞像慈蔼,供案上的宣德炉中,暹逻细香飘出袅袅轻烟,氤氲出淡淡莲花气息。 此时妙玉打坐毕,在西厢书房中,自抚一架焦尾琴,让丫头琴张以木鱼伴奏,吟唱汉代乐府古辞《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两个姥姥在庭院中清除落叶残花,听到那琴音歌声,也并不为意,荣国府刚被查抄时,嬷嬷们吓了个半死,就连深受妙玉熏陶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