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瓜州渡口妙玉现身 金山寺下悍王殒命
。我且去蒲团上坐一会儿,莫来扰我。”
琴张缝补琴囊时,渐渐消退了在集上所听消息的刺戟。斋饭熟了,飘来面筋的香味。嬷嬷来请师傅和他用斋,似乎与昨日相似的一天就此快要过去,而明日又会与今日相似。
然第二日,妙玉、琴张等的生活大变。那日大运河渡门,码头边舟船云集,航道中的大小船只,有扬帆下行的,有收帆待靠的,一派繁忙景象。只见妙玉、琴张从一辆两只骡子驮着的骡轿上下来,两位嬷嬷从一辆驴车上下来,早有两位骑马的男子先到,等候在码头的一位男子,系李员外家管事的,迎上来,告诉妙玉船已备妥,且行李已都运人舱内。另一位穿长衣系玉佩的,便是陈也俊。妙玉忽然决定买舟南下,归于江南,李员外夫妇闻之,心知他是畸人,必行畸事,劝阻两句,见妙玉志坚,也就随他,李员外夫人道:“若那边不舒服,再回畸园就是,庵堂给你留着,里面一应物品,皆保留不动。”
那陈也俊闻妙玉忽要回南,初甚惊诧,然自己一旦爱上畸人,也只能是爱畸随畸,虽愣了一阵,却也不去打探所以然,那日竟冒险去往码头送行。因官府早已出告示,道他已被正法,当年那缉拿他的画影图形,早被俗人遗忘,故也并无人在码头认出他来。
妙玉临上船前,见他来送,便道:“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陈也俊应道:“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这淡淡一笑,在妙玉来说是多年压抑心底的真情一现;在陈也俊来说,是对他多年苦苦期待的一个不小的回报。妙玉,乃奇妙之玉;陈也俊,虽系陈年故人,然而也是一块美玉——他们都是世人意外之人。妙玉不再多说,转过身,琴张便扶持他上船,两位嬷嬷手提细软包袱,跟在后面。妙玉到得船上,从袖中抖出常日自己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递与琴张,命他再上岸交与陈也俊,琴张将那绿玉斗给了陈也俊,他接过揣人怀内,默默无言。船离岸边,妙玉并不朝窗外张望,陈也俊亦不久留,扭头勒马与那李府管事人,径回员外府去了。
当日可喜顺风,船行迅速。几日后,船至中途,靠拢码头,补充给养。妙玉让琴张打听一下,忠顺王爷的船队经过了多久?琴张纳闷,打听这个作甚?但对师傅的吩咐,他从来不打折扣依命执行,便问船主,船主道:“快别提那钦差!他们二十来只大小船只,昨天才走,把这岸上的鸡鸭鱼肉、时鲜菜蔬捡好的挑走了也罢,竟把那面筋、腐竹、粉皮、豆芽、鲜蘑、竹荪……凡好的也搜罗一空,你们耍上好的斋饭,只怕只有到苏州上了岸,自己想办法去了!我给你们好不容易弄了点青菜豆腐,将就着吧!到了瓜州,他们怕要停泊多日,好的自然他们占先,只怕那时连像样的豆腐也弄不到几块了——他们那差役拿走东西向来不给钱,你想就是有东西,谁愿意摆出来卖呢?”这样总算弄清楚,忠顺王爷的船队且走且停,并未远去,或许就在前面一站。
又过了几日,入夜时分,只听见船下浪声要比往日激昂,从船舱的窗户望出去,依稀可辨的只有浩淼的江水,不见两岸轮廓,知是运河已汇人大江,妙玉便又忆起牟尼院师傅圆寂时留给他的遗言,道他“衣食起居不宜还乡”,此刻一人大江,便人他祖籍范围,他竟违背师傅之嘱,公然还乡了!他知前途不妙,然为舍己救人,义无反顾!船行渐缓,再细往远处看,两三星火,闪烁不定,摇橹的船夫高声道:“瓜州到了!”
天亮前,他们一行的船已靠拢码头。所泊靠处,已在码头的边角上,因为码头正中,泊着忠顺王爷的船队。那王爷作为奉旨出巡的钦差,沿途各站的官员竭力奉承;船队的每只舡上都插着旗帜告牌,停泊时周遭有小艇巡逻,不许民船靠近。
天色大亮。早餐毕.妙玉让琴张和嬷嬷们上岸走走,自己正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