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乱撞钟比舍受虚惊 齐举案联襟承厚待
棋盘街唍。”
小红道:“还隔出一条五马路哚。”
正说时,来安也跑回来,在天井里叫“老爷”,报说道:“东棋盘街东首,远勿多喤。巡捕看来哚,走勿过哉。”莲生一听,拔步便走。小红道:“耐去哉?”莲生道:“我去仔就来。”莲生只唤来安跟了,一直跑出四马路,望前面火光急急的赶。刚至南昼锦里口,只见陈小云独自一个站在廊下看火。莲生拉他同去,小云道:“慢点走末哉。耐有保险来保,怕啥嗄?”
莲生脚下方放松些。只见转湾角上有个外国巡捕,带领多人整理皮带,通长衔接做一条,横放在地上,开了自来水管,将皮带一端套上龙头,并没有一些水声,却不知不觉皮带早涨胖起来,绷得紧紧的。于是顺着皮带而行,将近五马路,被巡捕挡住。莲生打两句外国话,才放过去。那火看去还离着好些,但耳朵边已拉拉杂杂爆得怪响,倒像放几千万炮礃一般,头上火星乱打下来。
莲生、小云把袖子遮了头,和来安一口气跑至公馆门首,只见莲生的侄儿及厨子、打杂的都在廊下,争先诉说道:“保险局里来看过歇,说勿要紧,放心未哉。”陈小云道:“要紧末勿要紧,耐拿保险单自家带来哚身边,洋钱末放铁箱子里,还有啥帐目、契券、照票多花木,理齐仔一搭,交代一个人好哉。物事要勿去动。”莲生道:“我保险单寄来哚朋友搭唍。”
小云道:“寄来哚朋友搭末最好哉。”
莲生遂邀小云到楼上房里,央小云帮着收拾。忽又听得“豁刺刺”一声响,知道是坍下屋面,慌去楼窗口看。那火舌头越发焰起来,高了丈余,趁着风势,正呼呼的发啸。莲生又慌的转身收拾,顾了这样却忘了那样,只得胡乱收拾完毕,再问小云道:“耐搭我想想看,阿忘记哈?”小云道:“也无啥哉。耐要勿极喤,包耐勿要紧。”莲生也不答话,仍去站在楼窗口。忽又见火光里冒出一团团黑烟,夹着火星滚上去,直冲至半天里。门首许多人齐声说:“好哉,好哉!”小云也来看了,说道:“药水龙来哉,打仔下去哉。”果然那火舌头低了些,渐渐看不见了,连黑烟也淡将下去。莲生始放心归坐。小云笑道:“耐保仔险末阿有啥勿放心喤?保险行里勿曾来,耐家倒先发极哉,赛过勿曾保险唍。”莲生也笑道:“我也晓得勿要紧,看仔阿要发极嗄!”
不多时,只听得一路车轮碾动,气管中“呜呜”作放气声,乃是水龙打灭了火回去的。接着莲生的侄儿同来安等说着话,也都回进门来。莲生喊来安冲茶。小云道:“倪要去困去哉。”
莲生道:“原搭耐一淘去。”小云问:“到陆里?”莲生说是“沈小红搭”。小云不去再问,下楼出门,正遇着轿班抬回空轿子来,停在门口。小云便道:“耐坐轿子去,我先去哉。”
莲生也就依了:乃送小云先行。
小云见东首火场上原是烟腾腾地,只变作蛋白色,信步走去望望。无如地下被水龙浇得湿漉漉的,与那砖头瓦片,七高八低,只好在棋盘街口站住,觉有一股热气随风吹来,带着些灰尘气,着实难闻。小云忙回步而西,却见来安跟王莲生轿子已去有一箭多远,马路上寂然无声。这夜既望之月,原是的(白乐)圆的,逼得电气灯分外精神,如置身水晶宫中。
小云自己倘佯一回,不料黑暗处,好像一个无常鬼直挺挺站立。正要发喊,那鬼倒走到亮里来,方看清是红头巡捕。小云不禁好笑。当下径归南昼锦里祥发吕宋票店楼上,管家长福伏侍睡下。
明日起身稍晚了些,又觉得懒懒的。饭后,想要吸口鸦片烟,只是往那里去吸?朱蔼人处虽近,闻得这两日陪了杭州黎篆鸿白相,未必在家。不如就金巧珍家,也甚便益。想毕,踅下楼来。胡竹山授与一张请客条子,说是即刻送来的。小云看是庄荔甫请至聚秀堂陆秀主房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