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端有一座桥,桥下是一条小河,流到一片沼泽地。我看见桥上也有一名守卫。刚才我跨过北边的乡野时,看到一列火车在这条线上走,因为地势平,远远就望得见,于是我想,可能有列火车从波多格鲁罗开来。我眼睛注意着那些守卫,身子趴在路堤上,以便看得见铁轨的两头。桥上的守卫顺着路线向我趴的地方走过来了一点,随即回转身又朝桥走。我饿着肚皮伏在那儿等火车来。我在平原上所望见的那列火车非常长,机车开得非常慢,这样速度的火车我准跳得上去。我等了半天,几乎等得绝望了,终于有一列火车开来了。车头直开过来,慢慢地越来越大。我看看桥上的守卫。他正在桥的这一头走,不过是在路轨的另一边。这样火车开过时,正好能把他遮住。我看着车头开近来。它开得很吃力。原来挂的车皮很多。我知道火车上一定也有守卫,我想看看守卫在什么地方,但是因为我人躲着,还是看不见。车头快开到我趴着的地方了。车头到我面前了——它虽然在平地上开,还是又吃力又喘气——我看见司机过去了,于是站起来,挨近一节节开过去的车厢。万一守卫看见,由于我站在车轨边,嫌疑性反而少一点。几节封闭的货车开过了。随后我看见一节没有遮盖的、车身很低的车厢,他们叫它为平底船,上边罩着帆布。我等它快要过去时,纵身一跃,抓住车后的把手,攀了上去。我爬到“平底船”和后边一节高高的货车的车檐间。大概没有人看见我吧。我抓着把手,蹲着身子,双脚踏在两节车厢间的联轴节上。火车快到桥上了。我想起桥上那个守卫。火车过去时,他望望我。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帽盔太大了。我轻藐地瞪了他一眼,他赶快掉开头去。他以为我是列车上的什么人员哩。
我们过去了。我看见他还是怪不舒服地瞅着后面的那几节车厢,这时我俯下身去看看帆布是怎么绑牢的。帆布边沿上有扣眼,用绳子穿过绑着。我拿出刀子来,割断了绳子,伸出一条胳臂探进去。帆布下有些硬的东西突出着,那帆布因为给雨打湿了,绷得紧紧的。我抬头望望前面。前头货车上有一名守卫,幸亏他是在往前看。我放开把手,往帆布底下一钻。我的前额碰上一件东西,狠狠地一撞,我觉得脸上出血了,但是我还是爬进去,笔直地躺着。我随后转过身把帆布绑好。<dfn>http://</dfn>
帆布底下原来是大炮。大炮涂抹过润滑油和油脂,闻起来觉得很清新。我躺着倾听帆布上的雨声和列车在路轨上开的轧轧声。有些光线漏了进来,我躺着看看那些炮。炮身还罩着帆布套。我想一定是第三军送来的。我额上那一撞,肿起来了,我躺着不动弹,让伤口止血凝结,随后把伤口四周的干血块一一剥掉。这算不了什么。我没有手帕,只能用手指摸摸,然后蘸着帆布上滴下来的雨水,用袖子揩干净那些血迹。我不想让自己的样子惹人注意。我知道在列车到美斯特列以前,我非下车不可,因为到了那地方,一定有人来接收这些大炮。他们现在正需要大炮,损失不起,准不会忘记。我感到非常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