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是我的儿呀!他刚听到给自己定了罪。我非得想一想,作为母亲该怎样帮助他,不管我对他造的孽有怎样的看法。”说罢,她紧攥着两手。甚至这些记者也都被她的巨大痛苦所感动了。“我非去他那儿不可!我早就该去啦。现在我明白了。”她沉吟不语,发现她正在向这些群众的喉舌倾诉自己心头深处的痛苦、危难和恐惧,殊不知他们这些人压根儿不懂得,而且还无动于衷。
“有好些人觉得挺怪,”他们里头有一个人,年龄跟克莱德相仿,虽然挺能干,但是心肠很硬的年轻人插嘴说,“为什么审判的时候你没有出庭。你没有这笔钱去吧?”
“是的,我没有钱,”她干脆利索回答说。“反正是钱不够吧。除此以外,他们关照我不要去,说他们用不着我去。不过,现在啊——现在我不管怎么办,非去不可——现在我非得寻摸个办法不可。”她便走向一张破烂的小桌子——它就是这房间里稀稀落落的、褪了色的陈设之一。“小伙子们,你们现在要进城去,”她说。“你们哪一位替我把这个电报发出去?钱我就交给你们。”
“当然罗!”原先向她最不策略地提问的那个人大声嚷道。“把电报给我。你用不着交钱。我让报社给发出去。”他暗自寻思,不妨把这个电报改写成一条新闻消息,或是把它干脆写进去,作为他对格里菲思太太的访问记的一部分。
她坐在那张黄色的油漆早已剥落的小桌子旁,找来一小本拍纸簿和一支笔,写道:“克莱德——虔信上帝。他是无所不能的。立即提出上诉。念赞美诗第五十一篇。复审将证明是你无辜的。我们马上就到。父母。”
“恐怕还是把钱给你的好,”她忐忑不安地找补着说,暗自纳闷,一是让报社出钱发电报究竟好不好,二是又不知道克莱德的伯父肯不肯承担上诉的费用。也许要花很多的钱。稍后,她又添了一句说:“电报相当长呗。”
“哦,这你可不用担心!”那三个人里头的另一个人大声说道。此人恨不得看到电报的内容。“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电报由我们拍发就得了。”
“我也要抄一份呀,”那第三个人眼看着第一个记者正把电报掖进口袋,就用尖锐而又毫不客气的口气说。“这可不是什么私人电报。我非要从你那里,或是从她那里抄一份不可——马上就抄!”
第一个人听了以后,为了免得出丑闻(对此,格里菲思太太尽管反应慢些,也开始觉察到了)便把电报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另外几位,于是他们马上抄了一份。
与此同时,有人就上诉是不是妥当和要花钱一事征询过在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一家人,现已表明他们并不认为好象应该提出上诉的(无论如何也不负担上诉费用),反正他们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这一切给他们带来多大苦恼,如果说不是在商业上,而是在社会地位上——对他们该有多大打击!每小时——真的都象是在各各他!①由于如此彰明昭著地公开揭示了这是由他们的血亲蓄意策划的骇人罪行,贝拉和她在上流社会里的前途,更不用说吉尔伯特和他在上流社会里的前途,全都彻底被断送了!塞缪尔·格里菲思和他的妻子当时做了一件好事,仅仅是出于善良的意愿,尽管看起来既不实在,也没有什么意义,到头来却被这一剧变折磨得够呛。他漫长的一生中踏踏实实奋斗的经验告诉过他:把感情和做生意掺和在一起,岂不是很荒唐吗?他在遇见克莱德以前,不管做什么事,决不让自己感情用事的。可是,他暗自寻思当初父亲亏待了小兄弟,仅仅这一念之差却招来了眼前灾祸!眼前这一场灾祸!他的妻子和女儿无可奈何,只好从度过他们最欢乐的岁月的安适的家园搬走,过着流亡异乡的生活——也许永远地——住在波士顿近郊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永远饱受周围人们那种同情而又讨厌的眼色!自从这一剧变发生以来,他自己几乎